姬明烟现在深深后悔自己为何要跟着他出来听他说话。这哪里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分明是个妖孽!难怪轩辕策早早就对小皇帝有所提防,他看人果然比她老道精准。
在手中那个漂亮温润的玛瑙吊坠已经成了丢不掉的追魂夺命锁,从今日起,就要如影随形般紧跟着她不放了。
她看着那吊坠,又看着赵念康,柔声劝道:“陛下,您年纪还小,不必把所有人都想得这么坏。”
“就因为朕的年纪还小,大家都以为幼主可欺,所以朕必须把所有人都当成坏人,才不会真的被坏人欺负。”赵念康神色微暗的说完,大声对院内喊道:“岳冲,咱们回去吧,太后若知道咱们出来这么久,又要罚我在宫门口长跪了。”
岳冲一直站在院内,一动不动地盯着轩辕策,似是负责监视他和连建澄,此时听到赵念康的呼声,才转头走出小院。
连建澄好奇地在他身后张望说:“岳冲二十五岁时就凭着他的上冲刀法名震江湖,五年之内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这几年他突然销声匿迹,所有人都以为他隐退江湖或者死在什么仇家手里,没想到他竟然会甘愿当一名大内护卫。”
“人各有志。”轩辕策淡淡回答,看着出现在院门边的姬明烟,问道:“怎么和他说一次话就变得失魂落魄?那个小妖精又和你说了什么?又来求你找我帮他扳倒谁?”
她努力想绽出一个笑容给他看,但嘴角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压住似的,一丝笑意都挤不出来。
两天之后,轩辕策准备动身回临江了。季道远得到消息,一定要给轩辕策摆送行酒,慕容府那边也要姬明烟再回去一趋。轩辕策觉得这些事情分开办起来实在麻烦,紊性在自己的王府内摆了缝席,让这两边的人一起到齐。
这几日,姬明烟变得很是沉静,漆黑的明眸望着他的时候总是若有所思,轩辕策几次追问都得不到答案,她至多只是温婉地一笑,他猜测这必然和赵念康那天的造访有关,但是也想不出小皇帝究竟是和她说了什么话,才让她变得如此古怪。
缝席当天,慕容归鹤并没有来,来的是慕容铮、赵雅婷及慕容俊。
三个人刚到,赵雅婷就推了慕容俊一把,似是让他先开口说话。
他的脸板得死死的,但还是向前走了一步,忽然跪倒说:“我日前莽撞重伤了王爷,请您恕罪。”
轩辕策好笑地看看眼前的几人,又看看一旁的姬明烟,“这唱的是哪出?”
她也不明白,帮他去扶慕容俊,“阿俊,这件事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还不算,小俊想将功赎罪。”慕容铮在旁边笑道。
“将功赎罪?功从何来?”轩辕策好奇地问。
慕容俊没有起身,继续说:“我日前输给连将军,已是连将军的徒弟,我想到王爷军中效力。”
他霍然明白了,微笑道:“这算什么?明目张胆地找个密探盯着我?”他问姬明烟,“是你的主意?”
“与我三姐无关,是我自愿的。”慕容俊抬起头,一脸凛然,“人人都知道东辽与天雀大战在即,慕容家人不应偏安京城,也应浴血沙场。”
慕容铮在旁边帮他说话,“这也是小俊一直以来的心愿,我们慕容家世代书香,懂得刀剑棍棒的人没几个。小俊虽然有些鲁莽,但好歹自幼习武,对边关明月很是向往,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王爷何不给他这个机会?”
“若真说军中效力,大公子似是更合适一些。”轩辕策一直不放弃说服慕容铮做他的军医,但慕容铮每次都推托,这回也只是笑,并不接他的话题。他只好问姬明烟,“若这是你的意思,我给你这个面子。身边有个亲人相陪,你也会开心些。”
她看着四弟,“真想上战场?”
“嗯。”慕容俊点头。
“战场并不像你在诗词歌赋中读到的那样壮丽,或者说,比文字所写的更加惨烈。你若亲眼见到便会知道了。”她的脸上浮饼一层悲伦,“曾经和你亲如手足的兄弟就像被砍断的树枝,一排排、一片片不断地倒下,血流成河绝非夸张之词。天上地下,你无处可逃,死亡就在你的身边,没有人可以救你,你能做的,只是拚命活下来,或者去死。”
她的声音如流水般清澈,说出来的却是这样悲凉的句子,让周围的人都不禁听得征住。
轩辕策咳了一声,“你要吓唬他倒无所谓,不过能不能不要再提怒江之战的事情?”
“抱歉王爷,我作战经验少,记忆中唯一的战场就是那一次的江面。”她说起沉痛回忆,神色淡然,“不管我和王爷是什么样的关系,都不能抹煞那一战中有诸多将士是因为我们而死的事实。”
说到这里,气氛莫名其妙的有些僵住。赵雅婷做惯了和事佬,急忙拉着姬明烟笑道:“老侯爷让我给你带点东西,你跟我去看看。”
待两个女人离开,慕容铮望着轩辕策道:“阿眉很不容易,请你对她再好些。她看上去柔顺,其实外柔内刚。这些话不用我说你也早就知道,只是忍不住多关心她,她若跟着你,毕竟是远离故土亲人,心中会有很多孤独,别让她太委屈了。”
轩辕策挑着眉,“你这个兄长倒是尽职尽斌,既然慕容家的人都这样情深意重,我又岂能不近人情?”他叫过连建澄,“这是你认的徒弟,要怎样安排就交给你了。”
连建澄看着慕容俊,嘿嘿一笑,“我带兵向来严苛,对徒弟更不会心慈手软,你是个大家公子哥,别到时候受不了,哭着去找姬姑娘抱怨嘎。”
慕容俊冷着脸说:“做不好是我无能,找别人抱怨更是无能之上的无能。”
“好,这个脾气我喜欢!”连建澄拍了拍他的肩膝,将他一把拉起。
第5章(2)
慕容家三人离去后轩辕策正要去找姬明烟,忽然听到有人叫他,“轩辕王爷可否移步说句话?”
一听这人的声音轩辕策就烦,又不能不耐着性子回应,“季丞相,我府中没有歌姬舞女,只有几个粗鄙的厨子,做出的饭菜也比不了丞相府的精致,真是委屈你了。”
“王爷说哪里话。那些都是过眼浮云,何足挂击?”季道远笑着将身边的一个男子拉过来,“这是犬子荣堂,久仰王爷大名,求我一定带他来见王爷一面。”
季荣堂?轩辕策替了一眼那个笑得眼睛都快没有酚邬的丞相公子,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我倒是听别人提到过季公子,说季公子年少有为,慧眼独具。”
他突然的赞美让季道远和季荣堂都是一愣。
儿子是什么德行他清楚得很,也不认为轩辕策没事会认识他儿子,不禁疑惑的问:“不知道是谁曾在王爷面前提到过犬子?”
“是谁呢?”轩辕策故意望了望四周,“那人眼下不在这里。”
季道远心知对方不说,便拉回正题,“这次王爷远行,听说是为了东辽最近的矣诏?”
“东辽天逃诩有矣诏,我可顾不得他们。”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我此次上京本就是为了给太后祝寿,太后的寿宴既过,我也该回去了,京中多少人巴不得我早走呢。”
季道远哈哈笑,“王爷说笑了,王爷入京,如龙现风云,万民景仰。”
“丞相比我还爱说笑。”轩辕策知道他特意把儿子带过来必然还有别的事情,便问道:“两位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