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离咬着牙,冷笑一声,“你这个故事越编越像真的,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漏洞,我只问你一句,这些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孔峰早已察觉马长来有问题,派兄弟盯着他,惊吓到他,所以他一直在躲避两边人马的追捕,他翻墙进入你的后院时,正巧被孔峰的人看到,一知道这些事,我马上写信送到彭城,让刘青树缉拿凶手。”
“说了半天,那幕后指使者是谁,你倒说出个人名来。”
“柳舒桐。”他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个名字。
江夏离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心头狠狠一震,月兑口道:“不可能!”
“不可能?!”温廷胤冷笑,“你以为柳家是什么正常生意人吗?当年柳家是靠贩卖皮子山货起家,与山贼也有勾结,后来举家迁到京城,把以前的家底洗白了,人人都以为他们是清白家世,可他们依旧不安分。
“这次柳舒桐和赵家联姻,两家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抢在我之前打捞那艘船,费尽心机买通马长来,又因为价钱谈不拢而杀人灭口,那艘船现在我已经不想捞了,就让他们去,看他们有没有这本事!”
她恍然明白,“所以今日柳舒桐来找我,说你为难柳家……不是为了我,而是因为柳舒桐也想打捞沉船,所以和你结了怨?”
温廷胤斜睨着她笑,“敢在我的桌边夺食,我佩服他的胆量,若有本事,生意大家做,可是我最痛恨在背后搞阴谋诡计,自然不会让他好看,不过你若说是不是为了你……也有为你出气的意思。夏离,他和你退亲这件事,真的完全没有伤害到你吗?你在彭城一窝就是两年,只是为了和家人斗气吗?我以前也问过你,你用真名写文,难道就没有一点想让他幡然悔悟的意思?”
江夏离垂下眼睑,咬着唇瓣,“温廷胤……你真是个生意人,你每件事都计算周密,我自叹不如,可是你做了这么多,不管是为了替我出气也好,还是为了救我也罢……总有个起因……”
她说到一半,只觉头上黑影遮下,再抬头时,正对上那双让她总看成海一般深湛的眸子。
“这个起因还不够吗……”
他又一次捏住她的下巴,柔软的热度覆上她的唇瓣,让她震惊得甚至忘记闭上眼。
“真是个笨丫头……看来柳舒桐还有一个优点可取,就是在你面前他算得上君子了。”
她青涩的反应惹得温廷胤低声嘲笑,接着就是海上风暴般天旋地转的热吻,吞噬着她残存的理性,让她双膝一软,竟昏倒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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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离觉得每个人一生多少都会发生一些丢人的事,她也不例外,比如小时候口没遮拦,说些让大人笑话的童言童语;或是走在路上,因为新裙子太长而被绊倒了,又恰巧被同父异母的姊妹们看到;更或者……就是本来到手的如意郎君,被人抢去,让自己成了笑柄……
可是这所有丢人的事情加在一起,都不及这件事来得丢人――她怎么会因为温廷胤的一个吻,就昏了过去,而且还一直昏到夜色深沉之时。
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到四周夜风清凉,她撑起身,看到倚着窗棂独自出神的温廷胤,只是这样看着,不由得也看呆了。
温廷胤的容貌极为俊雅,再加上天生的清华之气,透过月光看去,他的眉梢眼底,温柔得几乎可以让人的心底荡出水来。
她看了他很久,直到她下意识地长叹了一口气,温廷胤听到声音,侧过脸来,凝望着她,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她才尴尬而羞涩地咳了一声,硬是挤出一句话来,“很晚了吧……我、我该回去休息了。”
“又想跑?”温廷胤坐到床边望着她,“你想知道的事情,我还没有全部告诉你,你怎么舍得走?”
他突然靠她这么近,她又是一阵晕眩,嘴唇彷佛还能感觉得到他的温度,脸上一阵阵发热,只能低着头说:“你这个人……说的话总像是编出来的故事,谁敢相信?”
温廷胤笑着捏住她的下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胆怯畏缩的啊。”
她一愣,抬起头疑惑地问:“你第一次见到我……到底是在哪里?”
他悠然一笑,“你还记得三年前,在东海岸上遇到的那个卖鱼大嫂吗?”
听他这么一说,江夏离的思绪蓦然回到三年前――那年在东海岸边,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第9章(1)
一、缘起
温廷胤这一趟远行,是他掌管温家船行这条巨轮后,最远的一次。
周边几个国家,他用了十个月的工夫,一个个走到,和那里的船行老板们见面,想试着连手做一个可以跨国跨海共同经营的船行。
但结果并不乐观,各国的船行故步自封,死守着自己的海域,若是跨海……需要多国朝廷的批文,手续非常麻烦,没有人想尝试,让温廷胤很不痛快。
好在还是有签订一些合作契约,总算弥补了他空手而归的尴尬。
他知道,自己能坐上温家主事者这个位置,一半原因归功于去世的姑母,倾尽心力力保他,所以他必须全力以赴,以慰姑母在天之灵。
一大家子的人,上百双眼睛,都盯着自己,这其中不乏盼着他倒霉出丑,好冷嘲热讽一番的,他又岂能给那些人机会看笑话,所以他要加倍努力。
当他所乘的船停泊在东海港口时,因为比预估的早了几天,港口处并没有温家人来接他,而他正好想清静一下,于是信步下了船,也不让侍从跟随,一个人在港口上踱步,漠然地看着阔别近一年的故国风景。
忽然间,他听到一道清脆的女声大声说道――
“这位大婶,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做买卖虽然辛苦,但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若次次都这么缺斤短两,一年下来赚的钱,都够买间房子了,我们难道就该白白为你掏造房子的银子吗?”
他顺声看去,只见一名身穿淡青色衣裙的少女,正在摊位前和卖鱼的大婶理论。
年轻的青衣少女应该是大家出身,虽然站在如此腥臭的摊位前,但气度从容,五官虽谈不上让人惊艳,可眉目如画,如清水玉莲般高雅。
只见大婶的脸涨得通红,气哼哼说:“这位姑娘,您要是不想买,走就是了,别挡我生财。”
那少女却微微一笑,“大婶,我是要和您讲道理,道理说明白了,我自然就会走。”
她检起一块石头,蹲下来在旁边的地上给中年大婶算起帐来――
“刚刚我买三斤鱼,结果您少给了我三两,鱼一斤是十六文钱,三斤鱼您多赚了我三文钱,看起来是不多,但我瞧您这一车鱼,少说有两三百斤,那您这一车若都是这样卖,三百斤鱼,您就多赚三百文,一个月就是九千文,几乎是一吊钱了。
“想来您卖虾蟹也是这样做,赚的银子更多,就算您一个月多赚一吊钱好了,一年就是十二吊钱,也就是十二两银子,最廉价的房子,无院无廊,市价也不过才十两银子,若是自己盖就更便宜了,所以这位大婶,我说您让我掏钱帮你盖房子,难道说得不对?”
温廷胤一听,忍不住笑出声,眼见那位大婶脸都黑了,可少女还郑重其事地讲道理,“您说我们家肯定比您有钱,所以吃点亏无所谓,其实不然,越是大家过日子,越要勤俭着花,否则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大婶,您今日这样赚钱,等于是拿良心换银子,别人认清了您的人品,以后谁还敢来您这里买鱼?到时候别说您连一间房子都造不出来,可能连您这辆拉鱼的车子都要赔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