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宋书嘉牵住她的马,将她带到瑞麟那一端,皇甫慧在马上懒洋洋地问道:“怎么还不练习跑?你这样抓看缓绳一动也不动,要到何时才能学会啊?”
“姐姐,我怕……”瑞麟怯怯地指指自己的马背,“你能不能过来教我?”
“我可没有那么高的马术,要不然叫宋将军教你好了。书嘉,你去教教看。”
皇甫慧的命令宋书嘉不敢违背,对瑞麟说了声“王爷得罪了”,便骑到了马背上与他同乘,细心教他该怎样握缓绳……
皇甫慧趁机拉开马头想自己跑几圈,不料刚走出去六七丈远,就听到后面瑞麟叫道:“哎呀!马跑起来了,怎么办?”
她回头一看,只见瑞麟那匹马真的小跑了起来,不知道是他们谁磕了马钟使然。她见他在马背上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正笑得花枝乱颤时,忽见瑞麟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她相信宋书嘉肯定拉得住他,也没在意,没想到瑞麟竟然真的从马背上滑下去,幸好宋书嘉先一步落了地去扶他,但却反倒被他的头重重的撞了一把。
皇甫意见两人都摔倒在地,连忙下马过去看,只见瑞麟脸色苍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傻呆呆地坐在原地喘气。
而宋书嘉的脸色竟然比他还难看,没有血色的一手按住胸口,另一只手还在努力扶着瑞麟。
她马上吩咐其他守卫,“快去请军医!”
军医很快赶到,一模之下才知道一一宋书嘉的胸口断了三根肋骨!
宋书嘉被简单包扎之后被抬去休养,临走前,他满脸的歉意和忏悔,“公主,微臣无能……”
她用手掩住他的口,柔声安抚道:“书嘉,你安心养伤,以后我还有很多地方要仰仗你呢。”
宋书嘉被属下护送回府,皇甫慧和瑞麟则坐另一辆马车回宫。
马车中,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瑞麟先软软地开口,“真是好可惜啊……宋将军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不能再陪姐姐了吧?”
本来闭目休息的皇甫慧倏然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人。
“你是故意的。”这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歪着头,依旧一副天真,“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她冷冷一笑,“瑞麟,我说过,我最恨别人骗我,把我当傻子。但我很佩服你,你从五岁就开始演戏,日日都以骗别人为乐,早已修炼成精。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陷害我,西岳,我跟你来了,但不是为了逗你开心,眼下我有我的事情要做,你要是档了我的路,可别怪我拆穿你的面具给你的敌人看!”
四目相对,她愤怒的眼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刺进他的骨头。
他嘴角的笑容微微收敛,倏地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然后反身躺倒在她的膝头上,“姐姐,我好困,想睡一觉。”
她低着头,将他的脸看得更清楚。
一个快要弱冠年纪的少年,花办般红艳的嘴唇,柔喇白哲的皮肤真算得上是吹弹可破,让身为女人的她都觉得惭愧。他平时睁开眼的时候,黑眸像是笼置着一层雾,尤其在他笑起来的时候,那片雾气更浓。
这样一个妖精似的少年,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对他的外在表现深信不疑?
他的眼皮动了动,长长的睫毛一眨,睁开那双雾气深浓的眸子,幽幽地望着她。
“姐姐,你喜欢我吗?”他柔声问道。
“以前曾经喜欢,现在……哼,不好说。”她别开脸。
“姐姐喜欢那个宋书嘉吗?”他特有的柔软声音仿佛还带着几分童稚,但语气里却有一抹邪魅的昧道。
她看他一眼,“喜不喜欢他,关你什么事?你不是才五岁吗?你懂什么叫喜欢吗?”
“我不喜欢姐姐喜欢别人。”他盯着她的眼,“只想姐姐喜欢我。”
“那……要看我的心情。把我当傻子的人,我凭什么喜欢他?”
她故意放肆地笑着,“不过和你相比,宋书嘉的确好许多,为人风趣,温文尔雅,能文能武,还待人真诚。对我很客气,笑起来也很好看……”她自以自地说着赞美,没看到他黑眸中的雾色被犀利寒光刺破,话语未了,他倏然伸手勾住她的颈子,用力向下一拉,将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脸上,四片唇瓣毫无间隙地紧贴在一起。
“大人做的事情,我也会做。但那个宋书嘉,未必敢对姐姐这样做。”
皇甫慧几乎要暴怒,喘息不已,膝盖顶他的后背,逼迫他不得不坐起来,她趁机坐到了对面的位子上,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他看了她片刻,又笑道:“姐姐不喜欢我亲你吗?”
她稳下呼吸,低头沉思很久,才将目光缓缓回移到他身上。
“好吧,既然你挑了头,索性今日我们把话说开,我若是说错了什么,你可以反驳。”
瑞麟凝视看她一脸的决然,似乎早已下定决心要和他撕破脸,只是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瑞麟,你娘是神兵山庄的最后一位圣女,二十三年前,你娘因为神兵山庄日渐衰微,被当作礼物送给了西岳皇帝。因为你娘美貌,所以深得你父皇的宠爱,过了几年之后便生下了你。
“但是你娘患了一种怪病,在生下你之后不久,容貌开始变得苍老难看,很快的失宠,再加上神兵山庄毫无利用价值,你父皇开始对你们母子置之不理,你和你娘被关入了冷宫。
“不知道你娘对你灌输了什么,竟然让年纪小小的你就开始学着骗人,把自己装得天真单纯,仿佛长不大的孩子。还骗过宫里的御医,以为你真的是因为小时候坠马摔伤了头才变得蠢笨起来。你父皇本来也没指望你继承皇位,所以你的生死他并不在意,而你的皇姐眉琳公主渐渐得势,在朝臣中制造了不少女皇继位的流言蜚语,渐渐地,就更没有人在乎你了。
“现在眉琳公主想在你父皇面前露脸,于是借着到我们东岳访问的机会,拉着你要和我们和亲,以图两国联姻确保几十年内不会短兵相接。她的算盘打得还真是精明,因为你这么一个傻子,就算是娶了个邻国公主,也不能造她的反,对她有利无害,所以她一心促成此事,终于把我弄到了西岳。但追根究抵,害我嫁到西臣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你……”
她怒瞪着他,“你和你姐姐明争暗斗我不管,干么要拉我下水?难道在东岳我有哪里亏待你吗?”
他在她叙述的过程中始终安静聆听,神情平静,不再像平时那样和气的微笑,却在眉梢眼角隐藏起更致命的气息,如袖中箭,匣中刀,没有人看得见,却能嗅得到那狠绝冰冷的味道。又因为他无害的容貌,让这味道更显得诡异莫测,只因为它仿佛可以在无声无息中将利器插入敌人的心底。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天真少年,眸中的雾气消散,暗冷幽深的光芒显现在瞳眸上,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中走来的陌生人,让皇甫慧不由得瑟缩了下,心中泛起了几丝畏惧的凉意。
“如果对象是那个傻瓜一样的周静阳,我会使计阻止这桩联姻,但因为是你,所以我不择手段地让你留在我身边。”他盯着皇甫慧,嘴角分明有笑意,但是皇甫慧看了只想逃离。
“为什么?”
他轻叹道:“因为我不能容忍我的身边伴随着一个傻瓜,她会碍我的手脚,会让我……很讨厌的。”
他皱起眉,仿佛这是一个天大的困扰,他的模样看得她很想一巴掌巴过去。她这样想着,以为自己不会真的去做,一恍神,她竟然挥手过去,直到自己的手在半空中被他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