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答,“本来我还怕自己看错了,但是刚才在城垛上瞧见了对方首将背后背着一双短戟——看来是杨帆那家伙在城下领兵。他若是知道您在城内,不知道还敢不敢下令进攻?”
她眉一蹙,“是杨帆?”
“怎么了?”郭跃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似有他意。
她忽而偏头对总兵说:“麻烦给我一副纸笔,我要给丞相写信。”
总兵默不作声地亲自去搬来了笔墨纸砚,站在一边看着她写。
聂青澜抬头看他,“你心中不信我,因为我不是血月人,这无所谓,但你心中若连丞相都不信,便真不应再坐这个位置。心中无信则无立,连心都立不住的人,怎么领兵?”
她不再看对方尴尬的表情,提笔开始写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速查明司空晨动向,是否仍在司空朝皇宫?
李承毓接到聂青澜的飞鸽传书已是次日的清晨,看到这封信的内容时,他先是一怔,倏地觉得心头发紧。
莫非青澜在前线嗅到了司空晨的味道?否则她不会做这样的要求。
而司空晨如果在前线,又意味着什么?除了意味他对这一战的着重和孤注一掷外,在此背后,是否还有其它的阴谋?
不安感,抓在他的心尖,开始揪紧。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www.yqxs.com☆☆☆
趁夜,司空晨已经带着三千精锐先行抵达恒河城。
他将人马安置在恒河边的树林内,没有惊动城上的守军。
“陛下,今夜是否入城?”先锋杨帆赶到树林中与他会合。
司空晨想了想,摇头道:“不必。给城里的守军送封信去。”
“送信?说什么?”
“劝他们投降,否则自寻死路。”
杨帆一愣,“陛下,这信……”
他一笑,“你觉得这信毫无意义?”
“恕臣直言,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司空晨遥望着城墙上依稀晃动的人影,坚定地说:“不,信一定要送,而且朕要亲自写。”
就这样,一封由司空晨亲笔写的劝降书被绑在箭上,射入了恒河城中。这封信很快被送到总兵府。
那个和聂青澜有点闹别扭的总兵名叫张诚,他看着这封信,很是不解。“司空朝的人在小看我们血月吗?居然还丢劝降书进来?可笑!”说着,就将这封信撕成两截。
“谁准许你私自处理的?”聂青澜在他身后沉声喝道。
他回过头,不服气地说:“陛下,这种信又没有军事机密,您看它做什么?”
冰跃已经捡起信送到聂青澜手边,她随意拼合信纸,一看,就已认出了信上的字迹。
真的是司空晨的笔迹!
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司空晨真的到前线!
张诚见她对着那封信皱眉出神,便取笑道:“陛下不会真的想投降吧?”
聂青澜盯着他,“你若想打赢这一仗,就不要再说风凉话,否则我叫郭跃卸了你的下巴!”
她蓦然的发怒,如艳丽的玫瑰生出了令人畏惧的刺,气势逼人,令张诚一时说不出话来。
“现在由你回信给对方。”她用眼睛一指旁边的笔墨纸砚。
“要我写什么?”张诚这回真的不敢再乱说话了。
“随便,以你总兵的口吻回复,要说什么你自己措词,只要不暴露我在这里就行。”说完她对郭跃使了个眼色,“郭将军,你跟我进来。”
两个人单独进了一间书房,她低声说:“陛下来了。”
他愣住,“您是说……司空陛下来了?就在城外?”
“是。但这件事暂时不便让血月人知道。这里只有你能明白我的心思,我是最不想打这一仗的,如果血月人知道他就在城外,这一仗不打都不行了。而这件事我也不能告诉承毓,虽然……我上封信可能已经让他猜到了这状况。唉,承毓若是知道他在这里,可能会想立刻杀了他。”
冰跃问:“那您想怎么办?”
“我要去探一探敌营,如果司空晨的确在,我希望能单独和他谈一次。”聂青澜咬着唇。她心头焦急,就下意识地咬唇。
他急忙阻拦,“陛下,今时不同往日,您不能再见他!上次在霍山,您两位已经决裂,难道话还没有说清楚?现在你们各掌一国,地位显赫,又是在两军对垒之时,无论谁见谁,都是王见王,死棋啊!且临走之时,丞相殷殷嘱咐过,说我军如果有机会遇到司空陛下,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拦住您,不许您与他见面。”
她讶异地问:“他早已料到我会见到司空晨吗?”
冰跃挠挠头,“这个微臣不清楚,但是丞相心思缜密,也许早已预料到。”
想到李承毓那副担忧的神情,她不禁笑道:“他还是对我不放心哪。”
“所以,陛下绝对不能出城,万一这是对方的计谋呢?”
聂青澜一直认为郭跃是个憨厚耿直的汉子,但是他有时候突然冒出来的话,却又颇有深意。
其实从猜到司空晨会来,一直到看见那封信、确定他的确在城外,她也在猜测着,他来这里的目的,会不会和自己有关?
但毕竟她还没有暴露行踪,就算是他在打主意,也不可能掐指神盘。
无论如何,她得出去一趟,就算不见司空晨,也要见一下现在领兵的杨帆。杨帆在她麾下多年,即使现在不再追随她,她的话,他总还会在意吧?
既然说不过郭跃,她就只有另想他法了。
第15章(1)
张诚潜伏在恒河边的芦苇后,努力屏住呼吸,周围除了风声之外,什么也听不到。他悄悄向旁边偷瞥了一眼,只见聂青澜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营帐群,即使双脚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却好像全无感觉。
即使是他一个大男人,现在赤足站在水里,都觉得冷得牙齿打颤,全身僵硬,而她竟可以不为所动,如置身平地一般,他不由得敬佩她。
“张诚,你从西边上岸,上岸后不必行动,只需等着我的讯号。”聂青澜观察过营帐的布局后,心中已有定数。
不能带郭跃出来,她只好拉着张诚这个最不服她的总兵夜探大营。但是她和他没有共事过,对他还不放心。
张诚对她的安排很不高兴。“陛下,若有什么要事可以交由我的手下去做,您不必亲自前往。”
聂青澜不接他的话,继续交代,“现在是一月份了,对方的口令是“山河”对“兴国”,记住了,不要说错!”
司空朝大军中有一个惯例:每月的军中口令会根据月份的不同而改变。这些口令都是她制定的,所以月兑口便可说出。
张诚见她悄然起身,贴到一棵大树后穿好靴子,如灵猴般闪身潜向营帐群,不禁暗自感慨。这个女人真是不可小觑啊!
他在水中待久了更觉得冷,侧目看去,聂青澜指给他上岸的西边,有一片树林,树干较粗,应该可以隐藏他的身形。于是他招呼自己带来的贴身精锐,也悄悄潜上了岸。
若是在军中,司空晨是不可能公然暴露自己的位置,这是惯例,聂青澜非常清楚。她在水中已将大军营帐的布局看得很明白,就在西北角,有几处零星的帐篷,看似无意的位置,其实却是一个小小的阵型。
依然还是七星阵,唉!她帐然地在心头叹了口气。
出城前,她叫张诚想办法弄回来一具司空朝士兵的尸体,换上了他的衣服,这样她得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到司空朝的军营中。
来到营帐群中,她仿佛回到了过去,这里的每一件东西,甚至路过的每一个士兵,她都认得,只是过去她身为他们的统帅,可以和他们亲密地交谈,现在的她已是他们的敌人,必须小心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能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