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楼是什么地方?好热闹,就数他家的灯笼最多呢。”她指着一楝楼,兴致勃勃地说:“咱们进去看看。”
怀素一看那楼上的匾额!百媚楼,立刻拽住她,尴尬地说:“这里不好,还是去别家吧。”
“这里怎么不好了?”公孙若慈不解,还想往里走。
他只好一边拖着她去旁边的胡同,一边解释,“那是青楼,女人不能进去的。”
“青楼?”她略一思忖,倒也明白了,笑道:“是妓院吧?女人不能去,男人总能去吧?下次我换男装,进去玩玩。”
“你去那里做什么?”怀素自从认识她,眉心就总是拧成结。
“没见识过的总要见识见识啊。咦,那边那个公子哥是不是认识你?一直朝这边看呢。”她用手一指。
怀素这才注意到,有一主一仆两个人就站在百媚楼门口,当先那位公子哥模样的主子,的确在看他。他稍一凝神,就认出那个人是谁,心中立刻警惕,知道自己要避也避不开了,只好挺身立在原地,等着对方先开口。
而那人也认出了他,笑嘻嘻地走过来,“哟,我当是谁,这不是咱三哥的死党,我们最乖巧伶俐的八弟吗?我以为你不好,怎么也会跑到这地方来了?”
说话的这人一身紫衫,容貌英俊却显轻佻,此人是六皇子延希。
怀素淡淡应对,“我只是路过而已。倒是六哥你要小心,你出宫狎妓的事情早有风声,若是传到父皇耳里,他老人家必会龙颜大怒。”
“八弟向来是三哥的谋士,几时也会关心起我们的死活?不要装得一本正经的模样,玩女人是男人的权利。宫里的女人个个像木头,哪有这里的女人够劲儿?咦!你身边也会有女伴?长得还满漂亮的,看这眼睛,真像只小野猫,也是她们百媚楼里的吗?”
延希说着,伸手就想来模公孙若慈的脸蛋。
鲍孙若慈黑瞳眯起,手指刚刚在衣袖中模索到要找的东西,但身前忽然被一只宽大的袍袖遮挡,只听怀素沉稳地说道——
“六哥误会了,这是宣化公主的朋友,我只是受七姊委托,带她来看看京城的街景而已。”
“看街景?京城的街景我比你熟,要不然换我来带好了。”延希笑着依旧要来拉公孙若慈。
怀素倏地伸手撑住他的手腕,冷冷道:“六哥,请自重。”
延希楞了一下,看看公孙若慈,又看看怀素,暧昧一笑,“什么宣化的朋友,只怕是你金屋藏娇吧?好吧,今日我也忙,先不和你纠缠。改天你若玩腻了,不妨告诉我一声,我不介意用你用剩下的东西。”
他放肆地仰天大笑一阵后,转身进了百媚楼。
第4章(2)
“这人也是你的哥哥?”公孙若慈慢声问。
“嗯。”怀素阴沉着脸,主动拉起她的手,“走吧。”
她任他拉着手,嘴里嘟嚷道:“你的哥哥一个比一个让人讨厌,看来兄弟之中,只有你还让人看得顺眼。刚才你不该拉我,若是你不斓着,我早就将一包灭尸粉撒在他脸上,让他化成水,再也笑不出来。”
“你要是真那样做了,我就要被下狱问斩了。”怀素幽幽道:“若想消灭敌人,不应将利刃亮出来,而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你要有这个本事,才可以不败于人前。”
鲍孙若慈星眸闪动,“神不知鬼不觉吗?这样的毒药我多得是,只是不知道怎么能下到那个人吃的饭菜里。”
怀素看她一眼,“你不会真的想他死吧?他也只是言辞轻薄了你一下,有我在,他不会动你分毫。”
她娇笑着,将头靠在他的手臂上,“你刚才倒真像个挺身救美的大英雄,只要你不介意,我也可以饶他一命,谁让他也是你哥呢?!无论怎样,还要顾着你的骨肉之情啊,对不对?只是下次他再对我这样,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怀素低下头,只看到她的发顶和挺翘的鼻子。从没有人像她这样,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他变得如此亲密。向来他没有女伴,更没有谁像这样拉过他的手臂。而她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也不知道避讳些?难怪延希会误会。
只是听她娇音软语、喋喋不休地说着一大篇自以为是的话,明明很吵,却让他的心头有种宁静,彷佛在这寂静的夜里,在这花街柳巷之中,在这片灿烂灯火之下,这世上,只剩下了他和她,两个人而已。
“对了,听你六哥刚才的口气,很不将你和你那个三哥放在眼里,看来你们是对头喽?”她开始为他操心起别的事情,“你父皇比较偏袒谁啊?”
他收起心神,打起精神回答道:“父皇待我们几个子女很公平,不会刻意偏袒谁。”
“那还好些。只是当父母的难免不会偏心吧?”她偏着头想,“其实你也算是个好人,也有些能力,只是不喜欢表现,不爱争宠,这样的人在皇宫里最吃亏。”
怀素不禁讶异,“你怎么会这样想?”
她扬起头看着他笑,“我和你相处这些日子,难道还不了解你的为人吗?宫里的事情我虽然不清楚,但是我爹娘也对我讲过一些,再看你这几个哥哥姊姊的样子,嗯,和我爹娘说的差不多。
“你这张死人脸,一天到晚给我摆臭脸,估计也不会对别人笑逐颜开。我要是你爹,才不会喜欢你这个样子,自然是谁的嘴甜,我最喜欢谁。”
她又想了想,说:“宣化安排的赏花会,你父皇会出席吗?”
“应该不会,你想干什么?”
见他的神情有点紧张,公孙若慈笑了笑,“你别怕,我又不想刺王杀驾,就是想帮你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可惜没这个机会。”
“你有这份心,我就谢谢了。”他故意将谢意说得很淡,然后用手一指身边的一处酒楼,“饿不饿?要不要进去吃点东西?”
她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捂着自己的肚子,“我说我的肚子怎么叫了一天呢,我已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就你那几颗荔枝,根本填不饱。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是你请吗?那你可不要心疼钱,我很能吃的。”
怀素起初还以为公孙若慈是在说大话,等到七、八盘菜几乎都被她一人风卷残云地吃完之后,他才相信她的胃口果然异于常人。看不出她小小的身子,竟然有这么大的饭量?他瞧着她吃得满嘴油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在离愁谷的时候,也是这么好的胃口吗?”
“没办法,有时候我研制毒药,一做就是数日,肚子饿得咕咕响,看到吃的就想连盘子一起吞下去。”公孙若慈拍拍自己满足的肚皮,斜睨着他,悠然说道:“你娘应该是个顶尖儿的美人,看你笑起来的样子还真挺魅惑人的,你娘当初也是用这种笑容魅惑了皇上吧?”
这句话说中了怀素心头的隐痛,他眉心一抖,轻声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
她还在好奇地探询,怀素的脸色却已冷若寒霜,喝了一声,“若你吃完了,我们就赶快走吧。”他虽然很少给她好脸色,但也很久没给她看这种冷脸了,公孙若慈楞了楞,她向来冰雪聪明,猜到这问题应该有些内情,一时间又无法知道答案,真是抓心挠肺地干着急。
眼看怀素已站起来去付了帐,她只好也跟着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到门口,迎面差点撞上一人,那人退后了一步,颇有些惊喜地轻呼,“八……怀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