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抖……那么久远的过去……她最爱的人,几度身陷险境,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那些同生共死的誓言呢?都被她丢到哪里去了?
“其实我不怕别人抢我什么东西,最怕的是你被抢走,哪怕是这丞相不做了,我也无所谓,但是你若被人抢走了,我就活不成了。”
本想答应他不再流泪的,可在想起这些话时,那些眼泪就如雨珠滴落,在风中碎了又流。
一阵火光冲天,曹尚真背着儿子从火焰中穿身冲出,父子俩都平安,只是曹尚真一脸的烟灰,没了往日的清爽。
他将儿子交予府中的大夫诊视,又急急忙忙地眯起眼找寻妻子,刚才在火光之中,因为烈焰温度太高,光线太亮,乍然冲出来时,竟然有点不适应外面的夜色昏暗,看谁都是模模糊糊的。
蓦然,一只温暖的手袭上他的脸庞,他听到丘夜溪似笑似泣的声音,“还好,没有烧坏脸,以后你还可以用这张脸去骗姑娘的心。”
他像被人用咒语咒住,怔忡了好一阵后,将她一把抱住,急急地说:“不会有别的姑娘了,只有你,若我今日烧坏了脸,你还要我吗?”
“要你,要你,要你,我只要你。”她紧紧攀着他的肩膀,连续不断地喊着自己的誓言。
罢刚那一番对话,是当年曹尚真从火海中救出太子时两人曾有的对话,如今旧话重提,就意味着丘夜溪所有丢失的记忆开始回归。
两人万般珍惜这久违的重逢,从身到心,彻底回归彼此。原来当彼此相爱至深之时,就是死亡,都不能将他们分离,因为月老系在他们指上的红线,早已化成解不开的锁链,将他们紧紧捆绑在一起,生死相许。
曹府内,两人充耳不闻外头的喧闹,静静地,贪婪地享受着这份甜蜜与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们也不曾想到,此时全京城的百姓因为这场大火而纷纷动员起来,家家户户忙着从自家挑水提桶,赶来救火。
半夜三更,城中有数万百姓在奔走,简直成了茯苓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奇景——
尾声
曹府虽然被这一场火烧了不少处房舍屋宇,但整体损失并不大,以曹尚真的财力来说,重新修缮不过是九牛一毛的开销,可他偏偏不肯修房,任由破损的房屋难看地伫立在城中整整一月有余。
皇后自从知道摄政王竟然放火烧了曹府后,大为震怒,将龙四叫到深宫训话,据说几度气得手脚颤抖,几乎昏厥,于是龙四以摄政王重任实不堪负荷为由,暂时住在庆成老王爷的旧宅子,近一个月都闭门不出。
朝中此时人心惶惶,众说纷纭,有一股极大的舆论漫天飞舞,人人都在传说,这是曹丞相重新出山的大好时机。
甚至连皇后都两度亲临曹府,力劝曹尚真重新掌管朝政,但是——
此刻他笑眯眯地坐在一张软榻旁,抱着膝头,听儿子清脆地为丘夜溪背诵《忠臣英烈传》中的篇章。
曹一修声音清润,吐字清晰,小小孩子背起古文抑扬顿挫,令丘夜溪向来如磐石一样冰冷的严母脸上,也露出温柔的笑容。
“故,后人云,诸葛孔明,乃世间良才,为相多年,安身修政,尽心辅主,实乃千古一人。”
丘夜溪点了点头,“一修以后长大了,就要做诸葛孔明这样的臣子,明白了吗?”他偷偷瞥了眼父亲,小声道:“可是一修想做爹这样的臣子。”她把脸一板,“爹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
“像诸葛孔明这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臣子,为什么当初不能帮助刘备一统天下?因为他其实既不识人,也不会用人,做事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白白浪费了蜀国的大好地形,到最后一事无成,就落个虚名而已,爹不一样,爹会识人,也会用人,所有不听爹话的人,爹统统让他们好看,所以咱们茯苓国才有今日之局面。”丘夜溪听了一瞪眼,“这番话是你爹教的吧?去,回你书房,把这本书重抄一遍。”
看着儿子委屈地离开,曹尚真忍俊不禁,伸臂搂过妻子,“你身体刚好就这么操劳,就算不可怜儿子大病一场,也该为自己着想。头还疼吗?要不要再给你熬锅鸡头汤喝?”
她在这段日子以来,慢慢想起自己当日是在地震发生的一刻从楼上跳下才逃出生天,但也许是跳下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头,所以她迷迷糊糊地想去找曹胆,却阴错阳差地走了别的路,以至于和曹胆错过,最终昏倒在山路上。
曹尚真听说之后万分心疼,下令厨房天天炖鸡头给她喝,说是吃头补头,直把她补得看到鸡肉就恶心。
此际,她生怕他再端来鸡头汤害自己,白了他一眼,指责道:“就你这样护着他,他才会有这么多的歪理邪说,忠臣被他说成笨蛋,你这个奸臣倒像是千载难得的贤才了。”
他得意地笑着,“我的儿子当然要以我为楷模,否则可就糟了,唉,你不知道一修有多乖,当初我以为你走了,在房中大哭一场,这孩子就在那么冷的冬夜里坐在门口整整陪了我一夜。”
丘夜溪闻言眼眶一红,低下头去,故意用冰冷的口气说:“你就会骗我,若真的心痛我,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去抱那个跳舞小妖精?看你那色迷迷的样子,我还真不知道你原来还有当轻浮浪荡子的本事呢。”
“之所以那样做,就是想激起你的真心啊,当日在你床边我不是和你说了?”他急忙去吻她的唇,即使她拼命躲避,却也躲不开他那恼人的嘴唇和双手。
“夜溪,以后不许再离开我,无论你去哪里,我们两个人都一起同行,要死,也死在一起,好不?”他一边追索着她身上那久违的温暖,一边喘着气向她祈求。
“我还能逃到哪里去?还不是一辈子要被你赖在身边。”她的呼吸紊乱,到最后分不清是被他的手指剥落了衣裳,还是自己扯开了他的外衫。
“这些日子一直忙于找你,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派去龙城的大夫回信说,你娘暂时无大碍了,过些日子我就陪你回龙城去看岳母大人。”
“京城这边呢?局势还未定下,皇后不是求你……”
两个人纠缠着,嘴上仍不忘讨论国家大事。
曹尚真一边“做事”,一边冷笑,“那个没良心的太子,不念我当日对他的救命之恩也就罢了,居然还想一箭双雕除掉我,我若是回头去帮他,就是天字第一号傻瓜,夜溪,你若是劝我去帮他,这天字第一号的傻瓜就让你当。”
“我不会劝你去帮他的。”这一回,她答得坚决而干脆。
原本以为是龙四下令放火,但是曹胆当时就在前院,认出了太子,所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两人。
曹尚真倒没说什么,丘夜溪听了简直气得要死。
平时太子看上去虽然顽皮,但总是对他们“尚真哥哥”,“夜溪姐姐”叫得亲热,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阴险卑鄙的小人。
一个想害死她丈夫的未来君主到底有多危险?光是用想的就很可怕,尚真再有本事,也是人臣,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更何况这太子小小年纪,心肠如毒蛇,就算她有一颗赤诚的忠君之心,也绝不会轻易许给这个毒蛇皇帝。
曹尚真见她如此回答,乐得脸上都笑开了花,连连赞许,“我的夜溪终于懂事了,不再一味的愚忠。”他的嘴唇掠过她脸颊伤痕时,特意停留了下,在那处伤痕上细密地反复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