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父曹清誉曾任吏部、工部尚书,而曹尚真不仅是家学渊源,而且为人更是聪颖异常,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中解元,要不是中途其母病逝,要守孝三年,说不定十八岁的他就能参加殿试。
十九岁,曹尚真服孝完毕,参加殿试,果然一举夺魁,被陛下钦点为状元,从此步入官场,一路平步青云,二十岁就当选户部尚书。
还不仅如此,因为皇后与曹尚真的母亲是表姊妹,所以对曹尚真格外喜爱,在他的母亲病逝之后,皇后几乎将他视若己出,所以曹尚真进出皇宫犹如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容易。
还有小道消息说,其实陛下并不仅仅是让曹尚真当户部尚书这么简单,说不定只是让他在这个官职上历练一阵子,赚出一些名望,他日就会是当朝丞相了。
有这样的背景身份,试问谁还敢轻慢小觑他的命令?
只是叫人疑惑的是,户部大堂上,众人忙得团团转,可曹尚真本人却不在大堂之上,他在哪儿呢?
距离大堂不过片刻的路程,后院的清心堂,身着一品官服的曹尚真正歪着身子坐在桌案旁,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晶莹碧绿的宝石,眯起狭长凤眼,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随后一笑,垂下手。“张大人真是太客气了,这么好的宝石,该给尊夫人配戴才对。”
深紫色的官服衬托下,年轻俊美的脸笑得那样张扬无忌,即使他眼中赤果果的情绪都是贪婪,也能笑得纯洁无瑕。
站在他手边的那位五品官谦卑地躬身。“这是卑职的家传之物,家中之人不配使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只有孝敬大人才算相得益彰。”
“是家传之物啊……”曹尚真拉长了声音,显得很为难的样子,“那我就更不能要了。”他叹着气将宝石往前一递,“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在下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愿枉做小人。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我丢尽颜面?若哪天陛下知道了,问起来,我也无言以对。”
五品官急忙跪倒,连声说:“大人可以放心,这东西虽然是我家传之物,但是除了下官与拙荆,就是膝下儿女也不曾见过,旁人更是不会知道,大人只要收下,下官到死也不会吐露半个字的。”
曹尚真托着腮,眼睛一直瞄着这枚翠绿的宝石,感慨道:“大人对本官真是太好了,本官该如何回报呢?”他颇为费心似的思量了好久,才悠然说:“好像襄城还缺个知府,虽然只是四品官,但是那比你现在的南园县总是富庶些,前些日子丞相来问我人选,我还没有想好,就没有报上去,不知道大人可愿意搬迁?”
五品官大喜过望,连忙叩头,“大人对下官的提携栽培,下官没齿难忘!”
他微笑着弯下腰,刚要伸手去搀扶,忽然外面有人禀报,“大人,龙城有位丘将军求见。”
曹尚真一愣。“丘将军?”随即他便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得真诚许多。“还未受圣命正式册封,怎能自称将军?叫她在外面等,本官现在有事,稍后才有空见她。”
丘夜溪知道曹尚真是故意给自己钉子碰,她不疾不徐地在大堂内负手而立,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
大堂内,六部的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一身戎装,看上去还着实年轻的少女,就算不知道她的来历,也觉得她气势逼人,可看装束又不是京官。
她的副将们耐不住等候,很不高兴地说:“小姐,这个曹尚真未免太轻慢我们了,不必再等,还是先去驿馆吧。”
“是我们有求于对方,你若等不下去要走,就中了对方的圈套。”她依旧站得笔直。
又过了好一阵,天色都有些暗了,曹尚真才施施然从后堂走出。
他就好像没看到丘夜溪一行人似的,和众部的人打着招呼,“各位大人今天辛苦了,先回去吧,本官会把各位的辛劳记在功劳簿上,回头呈报陛下知晓。”
他的眼波流动,黑瞳闪耀,一个转身,对上了丘夜溪的眼,才不解地问:“这位……女将军是哪一位啊?”
旁边有人说:“是丘如海将军的千金,前来接替父职的丘小姐。”
曹尚真立刻惊呼,“哎呀!你是丘夜溪?你是几时来的?”
丘夜溪上前一步,平静地说:“曹大人,之前我已经请人给大人传话了。不是大人要我在这等吗?”
曹尚真看起来更加讶异。“什么时候?怎么没有人告知我?”他故作生气地回头喝斥,“虽然本官在见重要的贵客,但是丘小姐来的事情也不能故意隐瞒啊,哪个大胆的擅自做主拦住了丘小姐大驾?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们!”
结果当然没有人出来承担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而大堂上的六部人马也都相继告辞离开。
丘夜溪对自己的几名副将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在外面等她。
丘思道离开时,有些担心地叮嘱她,“小姐,若是这家伙有意为难,千万不要贸然答应什么,末将就在堂下等候。”
她点点头。
待大堂上的人都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曹尚真笑得更加灿然,缓步走向她,悠然说:“好久不见了,夜溪。”
她直视着他,声音清冷得没有一丝柔情。“曹大人,我今日来这是有事向大人询问。”
“哦?你也有事有求于我吗?”站到她面前,他微微低下头,有些怀念的看着她。“看,我比你高了不少,当年,我们几乎还是一样高呢。”
丘夜溪的神情依旧沉静,对于他的话充耳不闻,“曹大人,先父在世时曾多次致信朝廷,希望能拨款给龙城修缮城,加配辎重,但是朝廷迟迟未做出决策,不知道曹大人是否清楚症结所在?”
“龙城要钱的事啊……”他眨眨眼,“有所耳闻,不过那是在我上任前了,上任户部尚书是怎么决定的我可不知道。”
“先父已逝,户部尚书也更换为曹大人,所以我才亲自来问大人的意思,究竟是朝廷拖着不办,还是户部不肯奉旨?”
曹尚真笑道:“我不过是陛下手下的一个小辟,有什么本事抗旨?你以为就你一人来和陛下要银子吗?茯苓国虽然比不了东岳西岳,可也是堂堂一国,每天不知有多少事情等待解决,别说是你这个龙城要钱不过拖了一年,太常河那边还需要加盖河堤,眼看洪水就要到了,修堤的银子都还没有着落呢。”
丘夜溪蹙起眉,“那要怎样才能让陛下尽快批下银子?”
他还是笑吟吟的,像是那些问题通通与他无关。“你要先写奏折呈交上去,让陛下知道你为什么要银子,理由必须充足合理。不过这折子要先交到礼部,礼部转交我户部,户部核算完交给中丞,丞相看完再交给陛下,如果层层都顺利的话……最快三个月吧。”
闻言,她按捺不住心头的愤懑,“朝廷办事都是这么拖拖拉拉的吗?万一哪天敌军攻到城下,难道我们守城的将士也要层层上报之后再展开抵抗?”
他耸耸肩,“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朝廷的事就是这么复杂,不是你张张嘴,钱就能到手的。”
丘夜溪一听,知道这事只怕得另寻途径解决,便不再多留。“那么,打扰曹大人了,本将告辞。”
“稍等。”曹尚真忽然叫住她,“其实这事也并非没有简便的方法,你为什么不听完再走?”
“简便的方法?”她狐疑地转身看他,“什么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