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萦柔被问得一愣。皇后刚才说的话……是在指控她吗?“奴婢不敢随便到处闲逛,奴婢毕竟是娘娘手下的奴婢,规矩还是懂得的。”她不甚确定的小心回答。
皇后深深看了她许久,这种目光谢萦柔最近已经不陌生了,她很想问一问,到底为什么皇后这大半年来对她的态度有着如此大的转变,是因为朱允炆太过宠溺她,而让她有所不满吗?
“萦柔,去帮我抓一捧雪来吧。”皇后忽然话题一转,淡然吩咐。
此时院子里已经变成银白色,月光投洒下来,使得满地落雪泛出格外莹白的光泽。
她清脆地应了一声,跑到院子中地势比较低的花池边,那里的积雪最厚,她小心翼翼地收捧起最干净的一捧积雪,正要往回走,忽然听到皇后惊呼,“萦柔,房上有人!”
谢萦柔一惊,抬起头看,只见房上果然有一道黑影快速移动,就在皇后惊呼的时候,那个黑影纵身飞起,一道寒光比雪花还要清冷地逼向她的面前。
她本能的向后一退,但地上积雪太滑,她一下子摔倒在地,手上的雪也洒落出去。
“来人!有刺客!保护皇后!”情急之下她还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和清醒,于是几乎是在瞬间,整座寝宫灯火立时大高,人声嘈杂地都向这边涌来。
但是那个刺客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一般,亮起冰冷的刀锋,再度向她劈了下来。
谢萦柔就势在地上一滚,但也已经滚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刀锋第三次逼到她身前,她几乎可以闻到刀划破自己皮肤时流出的血腥之气。
但是刀锋并没有穿透她的身体,因为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另一道黑影倏地从西侧屋檐飞落,过如闪电的隔开她和那个刺客的距离,将那锋利的刀子紧紧攥在掌中。
当谢萦柔睁开眼时,只看见鲜红的血滴落在她身边白茫茫的雪地上,晕染开的红色像红梅一样,一朵朵绽放在她眼前。
她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恶梦重演,后来的那个黑影一剑贯穿刺客的咽喉,再纵身上了房顶,消失在高低不平的宫檐中。
“萦柔!妳怎么样?”刚才吓量的小爆女们这才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她扶起。
皇后也来到她面前,惊魂未定地扶住她的肩膀,“萦柔,妳受伤了?快帮她包扎一下。”
受伤?她这才感觉自己的颈部有些刺痛,用手一模,已是鲜血淋漓,好在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皮肉而已。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在问她这个问题。
她力持镇定地回答,“有刺客夜探寝宫,也许是想刺杀娘娘,不过后来又来个人将他杀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无意间瞥了皇后一眼,却见她盯着自己的目光超乎寻常的锐利,不由得心头一震。
当晚,朱允炆闻讯赶来,一见到受伤的谢萦柔就万分震怒地大骂,“刺客竟然如此大胆!不仅在外面随意杀害朝廷大臣,居然还杀到宫里来了?!即刻传北镇抚司的萧离来见朕!”
萧离很快就到,朱允炆马上就是一顿训斥,“锦衣卫越来越无能了!这么多天了,杀几位大人的凶手还没有抓到,如今刺客都杀到朕和娘娘的身边,下一步就是来杀朕,你这个锦衣卫代指挥使的脑袋不想要了吗?”
谢萦柔这才知道,原来萧离已经暂时代任锦衣卫指挥使的要职,难怪他最近入宫的次数更加频繁。
看见他被骂,她心中不忍,于是说:“万岁,您不应该为奴婢发这么大的脾气。刺客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萧大人已经尽力去查了,查不到是天意,不能怪他。”
朱允炆看她一眼,暴怒的神情黯淡了一些,但依旧气呼呼的,“妳和萧离说说今晚的事,看有什么线索。萧离,朕等你回话!”说完便带着一群人先走了。
又是这样的情形——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望着萧离沉静的表情,谢萦柔许久后才轻声说:“挽起你的袖子,让我看看你的手。”
他一震,“做什么?”
她霍然坐起来,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粗鲁的将他的衣袖拉起,血肉模糊的伤口赫然呈现在她眼前。
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天啊!你的伤口好严重,都没来得及上药吗?”她拉开抽屉,找出许久前他送她的那个小药瓶,“还好这药瓶还在。”急忙将药洒在他的伤口上,轻轻吹着气,“会痛,你要忍一忍。”
望着她柔细的脖颈,听着她低柔的声音,萧离嘴角不由自主地挂起一丝难得一见的笑容。
她抬起头,盈盈秋波投在他身上。“谢谢你刚才救了我。我知道后来那个黑衣人是你,我一眼就可以认出来你的身形。燕王果然要杀我,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贴身保护我。你每天都在周围为我守候吗?”
望着她,萧离眼中全是怜惜和矛盾,久久才答非所问的说:“这件事妳不要再和别人提起,我答应过不会杀妳,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妳。”
眼前的男人说话的样子很认真,认真到她又想哭了。“天气这么冷,你日日为我守在外面,手脚都冻僵了吧……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善良的好人,所以——”
“除了救妳,别再和我说救别人的话。”他迅速打断她企图说出口的那些劝诫。
“你总是不肯听我的劝告。”她轻轻地为他上药,就怕弄疼他。“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会出事,在这里,肯关心我的人并不多,虽然你不肯把我当你的朋友……”
“谁说我不肯?”他眉骨一沉。
她微诧地扬起头,“可是我说要把你当作朋友的时候,你拒绝了……”
萧离迟疑了一会,最后才垂下眼,闷声说:“那时我……不是故意的。”
他发觉自己原本坚强的意志在对上她后便会全盘走样,根本做不到和她划清界线,所以只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唯有在她身边才能保护她,藉此偷得与她相处的时光。
她展颜一笑,用手指着窗台上那只小小的竹编鼠。“好吧,看在你曾送我珍贵礼物的份上,就原谅你了。”又瞥见他手上的伤,她收起笑,“到了这里,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无能,保护不了别人。也保护不了自己。如果这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家里……唉,可惜回不去了。”
“妳家里有铜墙铁壁?”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说她的家世。
她苦笑,“没有,不过我爸……爹有一把枪,是用来打马的,他常说如果有人敢闯进他的古董店,他会一枪打飞那人的头,我还曾经笑他说得太吓人,没想到我自己却跑到古代,变成待人宰割的肥肉……”
萧离有听没有懂,正想问个仔细,眼角余光扫过她手上那枚玻璃戒指,眉心顿时凝起,“妳还戴着这个东西?”
她下意识地模了模光滑的玻璃戒面,“还满好看的,就一直戴着了。皇后有时候会叫我送信去给金城燕,戴这个去金城阁,金城家的人就会对我特别客气。”
萧离闻言,脸色却更阴沉,“我听说……金城绝要拿二百万两白银换妳?”
她的脸颊一红,想四两拨千金的带过。“那件事早过去了,也许只是他和万岁开的玩笑,或者是他不想借钱的托词——”
“妳知道不是。”他又一次打断她的话,很严肃地说:“金城绝为人虽然显得轻佻,但不会在大事上乱开玩笑。”
“……万岁已经拒绝了。”她只能小小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