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随时可能消失于世的叛贼,怎么能和她靠得更近?那会害了她的,还是维持现状吧。
收回手,他竟觉嘴里有些苦涩。
谢萦柔很是失望,“大男人怎么这么不痛快?”她强行拉过他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这样就算和我约定好了。”
“约定什么?”他看着她还拉着自己的手,有些气恼,但还有更多感动。
笨女人,怎么会硬要和他扯上关系呢……
“约定好我们是朋友了,从今以后不会做背叛朋友的事情,不会惹朋友生气,也不让朋友伤心……”
撤回手。他强压下满心的欢喜。“幼稚。”
此时朱允炆从内殿走出,“萦柔,妳和萧离过来一下,朕有话问你们。”
谢萦柔幽怨地瞪了萧离一眼才跑过去。“什么事?”
“听皇后说,妳曾经去给金城燕送过信?”
见她变了脸色,他又笑,“妳别怕,没事,皇后已经和朕说明白了,朕不会怪她。眼下朕地想请妳做回信使,帮我送信给金城绝。”
“送信给金城绝?那要奴婢去做什么?随便派个人去送信不就行了?!”她不大想见那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男人,直觉告诉她,他很不好惹,尤其是他眼里太过明亮的精光,让她很是害怕。
朱允炆摇摇头,“朕并不是只要一个送信的人,而是要一个能替朕和他谈判的人,想来想去,就只有妳合适了。妳身分简单,无论说对说错都无关大局,加上妳又聪明机敏,一定可以从金城绝那里得到朕想知道的答案,所以妳就不要推托了,朕意已决。”
听见这话,谢萦柔登时苦了脸,“那万岁想让萧大人做什么?”
“朕想请萧大人做妳的保镖,陪妳一起去。”
第五章
她是一阵风,在这个污浊肮脏的天下显得尤为难得。我看得出为她心动的男子不只一个,但是我相信,最终得到她的人会是我,只有我。
——金城绝语录
谢萦柔不甚甘愿的在金城阁楼下出示玻璃戒指的时候,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诧异地看看她,然后恭恭敬敬地说:“姑娘楼上请。”
正要上楼,见萧离没有要跟上的意思,她又停了下来。
“保镖,你不陪我吗?”
他摇头,“妳自己去吧,金城绝不会对妳怎么样。”这一点,他还信得过这个昔日同袍的。
于是谢萦柔就这样独自上了楼。这座金城阁从外面看是一座非常漂亮的三层阁楼,飞起的八角檐和雕梁画栋的布置,非常雅致精巧。
室内,几名歌女拨着琴弦轻声唱歌,金城绝斜靠在大屋一角的软席上,轻阖着眼,打着拍子,看起来格外风流惬意。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魅惑一笑。“没想到妳这么快就会来找我。”接着一摆手,“都先下去吧。”
谢萦柔看着歌女们离去的背影,很不苟同。“你还真会享受,难怪人家说『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外面战事那么紧,你这里却如此风流快活。”
“倘若妳愿意,也可以过这样的日子。”金城绝星眸中的点点幽光似别有深意。
垂下眼,她说:“我一个小爆女,哪有这种福气。”
他又是一笑,对她招招手,“万岁派妳来给我送什么了?萧离也在楼下?不会是要先礼后兵吧?”
“他不过是陪我来走走,何况你真的怕他吗?”她把信掏出来递给他,“这是万岁给你的,他要我在这里等你回答。”
金城绝接过信,却随手丢在一边,见状,谢萦柔诧异地问:“你不看?”
他勾了唇,很不在意她笑答着,“不看也知道里面说了些什么,无非是借钱而已。”
“那你借还是不借呢?”
扬起长长的眼睫,他不答,反道:“万岁好奇怪,居然会派妳来刺探消息。”
谢萦柔陡然语塞,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看破朱允炆派她来的用意,但也很快调整好心情接招。“这岂不是说明万岁对你都有所忌惮,否则你一个普通的商人,万岁只要说一句『国难当头,要征用你的财产』,难道你就敢不从?”
伸出一只手,他霍地擒住她,往自己身前拉。
“妳很可爱,可爱在于妳很天真。既然妳博古通今,就该知道当初到底是谁造元朝的反,张士诚,不过是一个私盐贩子,陈友谅,不过是个打渔的,就是朱元璋,也只是和尚出身,但是他们却亡了蒙古人在中原的统治时期。
“所以商人又怎样?商人手中有着国库都未必有的财力,有着万岁都未必知道的人脉,最重要的是,为了利益,商人不怕死、不怕苦,万岁敢随便动我吗?”
他的声音很悦耳,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流水一般,但是谢萦柔却听得胆战心惊。她渐渐明白为什么两代皇帝都对这男人有所忌惮,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了。
他不是个普通商人,心机深却不外露,懂得韬光养晦,又能箝制朝廷左右两派势力,这样的人是可怕的。
她沉吟片刻,觉得不该和这样的人当敌人,没有挥开他的手,只是劝道:“听说你和燕王也有勾结,我想劝你一句,不要把宝都押在他身上,因为那个人和他爹一样,是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的。而万岁,你见过他就该知道,他待人诚挚,绝对是个好皇帝。”
金城绝深深地冷笑。“妳见过燕王吗?居然把他看得如此透彻,还敢说妳不知道这一战的成败?燕王这个人,我的看法和妳一样,但比起扶不起的阿斗朱允炆,我宁愿选择和燕王连手。这话我不怕妳回头去告诉妳的万岁,因为出了这里,我不会承认自己说过这句话。”
谢萦柔浑身一震,知道他不可能会凭她几句劝说而改变主意,所以也冷下脸。“这么说,你是要当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了?别忘了,你现在还在应天府里呢。”
“妳是要叫萧离抓我吗?”他轻笑问,用另一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人不大,心倒不小,就连朱允炆都不会拿这样的话威胁我,是不是我不借,妳今天就交不了差?”
她一巴掌打开他的手,也挣开他的箝制。“不借就算了,既然你软硬不吃,我一个小小的信使也不能怎样,这就回去回话,不打扰金城公子了。”
“慢着。”金城绝突又勾住她的手,像是改了主意,“既然万岁有亲笔信,我也该回封信才好。”
起身,他从旁边桌案上拿出纸笔,砚台里的墨未干,旁边还晾着他新写的词。他走笔如龙的写了几行字,折起来装在一个洒着金粉的信封中,也没有封口,就交给她。
“妳亲自跑一趟,我总要给妳个面子。这信中有我同意借钱的条件,妳交给朱允炆,他若答应,我即刻就命钱庄调出二百万两银子送到边关盛将军那里,这样,总可以了吧?”
狐疑他的突然转变,谢萦柔斜睨着他,“你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他还是那样优雅地笑着,一伸手。“我送谢姑娘下楼。”
楼下,萧离就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自斟自饮地喝着一壶酒,当两人走下楼时,萧离的手也停了下来,但没有立刻站起。
金城绝依旧是一副翩翩美男子的风雅姿态。“万岁真是对我不放心,居然还派你来保护她。难道怕我吃了她吗?”
萧离看了谢萦柔一眼,“办完事就走吧,万岁等妳交旨。”
“你今天对我的态度也很奇怪啊,不和我喝两杯?”金城绝拍拍他的肩。
他冷淡地说:“公务在身,不能停留,改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