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朕看你刚才喝得挺开心的样子,难道你那碗放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他从她的碗里舀起一勺,放在嘴里尝了尝,“一样啊。那就是喝粥的心情不同,所以喝出的味道不同。”
“是的。”她点点头,为他刚才的动作动容。贵为天子,皇甫夜每次吃的都是御膳房精挑细选的食材所做的料理,自己用的饭碗也绝不会与人分享,更不会从别人碗里取用食物。这不仅是为了干净,也是为了安全,防止被人下毒。
而今他在她面前全然放下戒备,犹如家人一般亲匿,除了感动,她心中又多了一份不安。
“圣上想知道摩诃族的什么事情?”
“朕想那些摩诃族身大力足,为什么只是在东岳杂耍卖艺、做小买卖?难道他们自己不能强国强族吗?”
“摩诃族是游牧民族,没有自己的土地,所以从来都是这样走到哪里就随便赚点钱吃住,然后继续走下去。”
“如果朕把他们留住呢?”
彼青彤眨眨眼,“圣上想把他们纳为己用?”
“是啊,如果把他们组成一支军队,说不定会所向无敌。”
“是个好想法。”她思忖着,“不过圣上不要想一开始就让他们为您卖命,他们是不愿意随意被人摆弄使唤的。不如圣上颁布旨令,在东岳境内开辟一块摩诃族的专属地。给他们一块家园,教他们耕作生活,让他们慢慢融入东岳,成为东岳真正的一员,渐渐的,他们就会以东岳的荣辱为自己的荣辱,您说什么,他们就都会照做了。”
皇甫夜高兴地拍起手来,“真是好点子,朕就知道找你商量准没错。”他一时忘形,手掌扫过桌面,不小心打翻了粥碗。
彼青彤惊呼着急忙上前帮他掸拂,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别又烫到你的手。你放心,朕穿得厚,没有烫到,只是这样子实在太狼狈了。”
老妇人忙走过来说:“圣上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圣上宽衣,让老奴为圣上清洗一下,只是家中没有适合圣上穿的衣服。”
皇甫夜大方地将外袍月兑下,笑道:“是啊,你家少爷这么单薄瘦小的身材,他的衣服我肯定是穿不上的。”
“外面有人跟随圣上一起来吧?微臣叫他们回宫去为圣上取一件衣服来。”她要向外走,被皇甫夜又抓了回来。
“外面雨都下大了,你就这样出去啊。”
他用的力气太大,而她又没有防备,一不小心就跌进他怀里。蓦然间,两人都愣住了。
“朕不是第一次抱你了。”他的声音含含糊糊地从她的耳后飘过,“每次一抱你,朕的心跳似乎都不一样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圣上……没有和男子这样亲近过,是不大习惯吧?”顾青彤费力地解释着。这感觉很像白日在卧龙宫时,但比那一刻更让她惶乱不安。她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可皇甫夜的手指不知何时扣住她的腰。
“只是这样吗?但是朕不以为自己有断袖之癖。除了你,朕没有想过会抱其他的男子。童倾故,这辈子也许朕真的要把你锁在身边了。”
这一句话像圣旨,又像是誓言,让她轻颤着,手指一阵冰凉。
“只要圣上不嫌弃,微臣……当然愿意一生追随陛下。”
第五章
彼青彤将自己抄录好的《秋水长天图》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精致的书匣,用黄色弥封纸封好。
为她装封的太监笑说:“童大人,圣上邀您去金鲤湖,说是要请您去赏湖吟诗。”
“还有谁在那里?”她装作无意地问。
“几位娘娘都在。今天是苏贵人的诞日,圣上在为苏贵人庆生。”
“既然如此,我就不去了。”她淡淡地说:“请转告圣上,就说我有点累了,还有些书籍要翻阅,不便同行。”
“可是……”小太监动动唇,“圣上说一定要等您去了再开席,几位娘娘也都等着呢。”
看来是没有理由能推托了,顾青彤只好来到金鲤湖。她不喜欢这波光粼粼的湖面,因为在阳光的照射和湖面的反光作用下,她总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倾故,你总是姗姗来迟,可怜秀雅她们都在饿着肚子等你。”皇甫夜一手搂着苏秀雅,笑咪咪地和她打着招呼,“来,坐到朕的左手边。”
彼青彤看了眼一脸不悦的许娉婷,微笑道:“微臣还是坐在这边为好,听说今天是苏贵人的生辰?微臣不宜和苏贵人的位子比肩。而且,微臣喜欢吃这道糖醋莲藕,请圣上恩准微臣可以距离它近一些。”
“原来你喜欢这道菜啊?我还以为你只喜欢喝那道什么豆腐粥呢。”皇甫夜哈哈笑着,亲自将糖醋莲藕又向她推近了几分。“那你就暂且坐在那边吧。秀雅,你最喜欢吃什么?”
“原来圣上的眼里还有臣妾。”苏秀雅略带委屈的斜睨着他,“臣妾再饿一会儿,就要晕倒了。”
“那朕亲自喂你吃。”皇甫夜拈起盘里的一颗葡萄送到她的嘴里。
彼青彤低下头,假装去夹面前的糖醋莲藕,避开这甜腻得几乎要扎疼眼睛的一幕。
“童大人请喝酒。”张月薇亲自为她倒了一杯酒,她道了谢端到手边,忽然听到张月薇低低地说:“你还准备瞒他多久?”
她的手一抖,杯中的酒液差点泼洒出来,“娘娘指什么?”她平静地回应。
“童倾故,不要把别人都当作傻子。”张月薇的声音轻而冷,“你想得到的,和我们都一样,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去争夺,但是若你侵犯了我的利益,我便不会放过你。”
彼青彤缓缓抬起眼,看到张月薇雅致恬静的美颜,忽然笑了。她笑,不是因为蔑视张月薇的能力,而是发现自己的对手已经开始怕她了。若不是怕她,便不会威胁她。
“微臣会记住娘娘的教诲。”她轻声回应。
“月薇和童大人聊些什么?聊得那么开心?”桌子那头,皇甫夜好奇地问。
“臣妾在问童大人家里的事情。”张月薇微笑着抢先回答,“童大人有这样好的学问,博得圣上厚爱,是家学渊源的缘故吧?”
“微臣家贫,全凭自学,没有半点投机取巧之道。”顾青彤回答得不卑不亢。
“月薇,把那瓶波斯国的葡萄酒给我拿过来尝尝。”许娉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张月薇一笑,“这酒十分名贵,能不能喝要先问过圣上。”
“圣上,你看月薇姊姊,这么点小事都要欺负我。”许娉婷嘟起小嘴,一副撒娇不依不饶的样子。
“就给她喝嘛,这酒虽然珍藏多年,但到底都是要给人喝的。”皇甫夜并不以为意。
于是张月薇起身将酒瓶递给许娉婷,当酒瓶递过顾青彤眼前的时候,张月薇的手忽然一松,酒瓶就跌落到桌上,叮当一声摔碎在顾青彤面前那道糖醋莲藕的盘里,酒瓶、盘子,酒液、菜汁顿时全混在一起,溢出桌面,迅速地流洒开来,像打翻的墨汁一样涂染弄脏几个人的衣服。
“哎呀,怎么会这样?”苏秀雅讶然地看着桌子对面有点手忙脚乱的三个人。
张月薇的神情还很镇定,“怪我不好,不该在童大人夹菜的时候递酒瓶,可惜了这酒和菜。”
彼青彤心中一紧,明白张月薇是故意陷害她。只是拿这样一件小事来报复她,是不是太过于孩子气了?于是她也只是笑了笑,没有为自己辩解。
“去换换衣服吧,幸好庆毓坊这几天已经将你们的衣服都做好送来了。”皇甫夜摆摆手,下令撤换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