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君月已经是名义上的女皇了,她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名正言顺?哼!陛下传位给她的时候,周围并没有第三个人,谁知道是不是她杀了陛下,趁势夺取绿宝石戒指?”
“但是传位遗诏……”
“笨蛋!难道遗诏就不能改写,或者伪造吗?”气疯的霁月已经全然不信任何可以摆到她眼前的证据了。“我们养兵千日,不就是为了用在这一时?君月这些年只担文职,我还当她对皇位无意,没想到她是最阴险狡诈的一个!那就乾脆撕破脸,摆在明面真刀真枪的斗一斗好了!”
曹贤德小心翼翼地说:“我听说她继位后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召回流亡在外的赫连爵,只怕……”
霁月继续冷笑。“怕什么?赫连爵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流亡之徒,能有什么本事?眼下早已不是当年,不是他一人一枪战败司空国五千铁骑的时候了,只怕他连弓都拉不开,马都不会骑了。再说,当年陛下将他逐出京城,流放异乡,他心中一定非常记恨,怎么可能帮助老三?听我的准没有错,明日登基大典上我们就一起动手,胜败在此一举!”
君月的手指轻轻模着身下软垫,这金丝银线织就的龙凤图案看起来那么熟悉,模起来却是那么陌生,就像女皇这个位置。
从小她每日里望着女皇有如高山仰止,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真的对其触手可及,坐拥四海。
“陛下,二公主显然是要准备起兵了。从来都是她负责统领先皇近身侍卫,以及皇宫的守备,这京城的守军将领中有一半是她的密友,陛下还是要早做准备。”
面对着辅佐她的臣子,君月的眼帘低垂,看不清神情如何。
半响后,她问道:“赫连爵有消息了吗?”
“已经飞鹰传书给他,向来飞鹰找到他都是万无一失的,但是还没有得到他的回音。”
“你们猜他会不会回来?”
几位臣子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人犹豫着回答,“这个人心胸挟窄,对陛下怀有怨恨,只怕不会回来。”
君月抬起眼帘,凝视着众人。“你们怎么知道他在怨恨陛下?”
众人先是沉默,而后又有人开口,“这事其实不说破,相信陛下您也能想到。先皇当年费了多少力气才将他找出罪名逐出了京?虽然这些年他一直没什么动作,但从百将之首被贬为平民百姓,世上有多少人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这么说来,你们也只是揣测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当面亲口问问呢?”她右手一摇,手中原来已经夹着一张字条。“这是今早朕收到的密函,有确凿消息可以证实,赫连爵所乘的船只正驶向京城,最快明天清晨就可以赶到了。”
原来女皇已经胸有成竹,这些问题不过是来试探他们臣子反应的?几位大臣又对视一眼。
原本他们以为君月只是个温和稳重的公主,平日里庸常无奇,不引人注目,先皇之所以选中她做新任女皇大概是一时糊涂,但是与她问答过几次之后,几位臣子都收起了轻慢之心。
这位新女皇绝对是不好惹的角色。
丞相在旁一直冷眼旁观没有开口,见众人都无语了,这才问:“陛下有没有想好要怎样安排赫连爵?请先告知臣下,臣等也好有个准备。”
君月反问:“丞相大人有什么好地方可以安排他吗?”
他一笑。“微臣不知道陛下的心意,安插低了有损陛下厚望,安插高了又怕难服众人之心。”
“众人之心?是指丞相等人的心吧?”君月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血月国向来是一相三侯,上个月抚远侯刚刚去世,他的位子不是空缺着吗?”
“陛下,这万万不可!”丞相霍然起身,变了脸色,“侯爷的位置可不是轻易就能封赏的。几位侯爷都是久历沙场,威名赫赫,在朝中德高望重,就是再选新的抚远侯,也不能随随便便就选了赫连爵。”
“因为他不够德高望重吧?”她忽然冷笑一声,也站起身,“今日之事就议到这里吧,各位请先回,二公王的事情朕会思虑应对之策的。”
一干臣子跪倒叩头告退,有位侍女悄悄走到君月的身边,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君月有点诧异地看看她,又点点头,“知道了,朕这就会去的。”
丞相走在众人的最后面,此时他停在大殿门口,回身说:“陛下,血月国三百年基业,立于各国之间实在不易,请陛下万事都要三思。”
她嫣然一笑,如春花伙月般明媚,却让他更加不安。“多谢大人忠告,朕会铭记在心的。”
皇宫的后殿清风阁是女皇会见密客的地方。
当君月走到殿门口时,她吩咐侍女,“在这里等朕,没有吩咐不要进来。”
然后她推开紧闭的殿门,缓步走进去。
午时的阳光已穿过殿门和窗户的花雕框楼透洒进大殿,两个男子就立在殿中。
其中一个身挎腰刀,在殿中漫步,好奇地到处打量,一见她来到,立刻拜倒。
“参见陛下。”
“请起吧。”君月凝眸望着他身侧的那个背影,“赫连将军,好久不见了。我本以为你明日才会赶回,看来清风有意,船行如风,眼下我正好有棘手的事情要请你帮忙。”她悄悄改变了自称,不再以『朕』自居。
赫连爵站在明暗交接的阴影处,声音不高不低地飘过来,“船速太慢,我改乘了马,也免得引人注意。快马奔回只为了一件好奇的事情——三公主因何会做了血月国的女皇?”
“机缘巧合,侥幸得之。”君月微微笑着,“感谢赫连将军这样信任我,愿意返京助我一臂之力。”
“我回来只是想看看,这京里的人事到底有多少改变,还是像以前一样臭不可闻,丑不忍睹?”他的言词犀利,咄咄逼人。
走出阴影交错之中,他已经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材在她娇小的身形前,犹如一棵苍柏与弱柳面面相对,而他锐利中带着几分寒意的双眸,使得他原本俊美的面容多了许多不近人情的冷漠,与她淡然从容的微笑更相映成趣。
“将军没有改变多少。”君月仰望着他的脸,笑道:“看来外面的生活比我想像的要自由舒服。”
“卸去一身重任,不再拚搏沙场,的确很自由舒服。”赫连爵一侧身,在旁边找了张宽大的太师椅坐下,跷起腿,“我听说二公主准备造反?”
“看来二姊已经不准备避讳任何人,竟然连赫连将军都听到这样的消息了?”她苦笑,“我早知道当这个女皇不容易,不过没想到二姊的耐性这么差,已经等不及要和我翻脸了。”
“大公主呢?难道全无表示?”
“大柹一直称病在家。”
赫连爵哼了声,“大概是想来个『黄雀在后』吧?”他斜睨着君月,“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赫连将军的威名,血月国上下无不心生敬畏——”
君月的赞美刚刚出口,就让赫连爵冷笑着打断,“可惜我是流亡之人。”
“如今我已经赦免了将军,而且近日还会下旨封将军为抚远侯。”
赫连爵的黑瞳一闪,微露诧异之色,吐出两个字,“为何?”
她温婉地笑着。“我从无夺位之心,侥幸当上这个女皇,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信。环顾四周,举朝的文臣武将大都是大姊二姊的同党,我只有另辟蹊径培植自己的力量,而将军是我眼下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信赖?”他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字,“你凭什么信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