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到前面,那一片灯火辉煌中,她陡然看清了坐在池边月下,正自斟自饮的那个人,惊得月兑口而出,“原来是你!”
她万万没有想到,越不想见的人越是要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故弄玄虚的神秘人,原来就是那天晚上抢走她初吻的金大少!
她捏紧拳头,如果对方敢靠过来就要一拳打过去。
金大少还是戴著那张假面具,对著她笑咪咪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吧,这壶酒烹的热度刚刚好。”
“你又来纠缠我做什么?你不是说你喜欢男人吗?”她咬紧唇,或者该说是咬牙切齿地瞪著那人,脑海中飞快地想著,到底在东岳国有哪户有钱人家是姓金的?可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
“我说喜欢男人,是因为那时候你是男人,既然你现在变成了女人,那我……开始喜欢女人也无妨。”
他的目光总如两簇火,让她惶恐不已。
如果说白毓锦像是她身侧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天真可爱,玩心四溢,值得她珍视保护的话,金大少就如成人爱饮的酒,或是可以迷人心智的毒,让她见了就想躲避,生怕自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我要回去。”她冷冷地命令,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金大少微微一笑,“我千方百计把你请来,怎么会轻易放你离开?”
“你!”她细细地回想,“刚才把我打晕的那个人不是你!”
“对,不是我,只是我的家奴而已。我的身影和声音你早已熟悉,若是由我亲自出马,只怕你早就远远地逃开了。”
“你又来烦我做什么?难道你烦我烦得还不够多?”邱剑平霎时按捺不住,月兑口说出,“我和你本来是素昧平生,你要做什么我也管不著,我自认是个寻常人,没什么值得你追逐利用的价值,你紧盯我不放,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你何必妄自菲薄呢?”金大少持著酒杯缓缓走来,然后将酒杯举到她的面前,“剑平,我暗中观察你许多年了,若不是我故意现身,你未必能发现到我的行踪。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找个能匹配我的伴侣,但看来看去,天下的女子都非我所想要的红颜知己,唯有你……”
“你住口!”她冷笑嘲讽,“真是痴人说梦。难道我该说‘感谢你的抬爱’吗?”
“这么说就太见外了,”他还是噙著淡淡的笑容,“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只要你喝了我这杯酒,答应做我的女人——”
“你妄想!”她抬手一掌将那杯酒打翻,反身就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走到哪里去,又能走到哪里去,但是此时满心满腔都是莫名的恼怒和愤恨,除了远远地离开再没有别的心情。
而他却在她身后轻笑道:“你要走也可以,不过要想想仙客来中那个还躺在房里的白大小姐是死是活?”
“你难道真能如此卑鄙?”她愤怒至极地质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你啊。”他依旧幽幽地看著她,“你跟著我,我便放过她。”
“若我不肯呢?”她昂然问道。
“那就……玉石俱焚咯。”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虽然我心中实在舍不得,可是比起让我眼睁睁地看著我喜欢的东西落在别人的怀里,我宁可选择毁掉。”
如此轻描淡写的话,却掌握著别人的生死大权。他的自负、轻蔑中的冷傲,让邱剑平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但是,以她之力,早已做过尝试,她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她只能死死地盯著他,心中想著该怎么办。
“不用费心想那些如何对付我的计策了,与其费尽心机想那些阴谋诡计,不如你乖乖地来做我的人。”
他逗弄地挑著唇角,回应著她近乎仇恨的眼神。
“你,想要我怎么做?”她艰难地吐出这句话,代表她心中的冰山裂开了一角。
他唇边的笑意更深,“将这杯酒喝下去,我自然会带你去极乐世界,到时候你会发现,那和你这之前的十几年相比,完全是不同的生活方式。剑平,何必让那些难看的男装绑缚了你这曼妙的身材呢?著女装的你才是最真实的你。”
他喊她名字时那份动情让她不由得怦然心动,忽然想起上次她纵身跳入冰冷的河水中时,他也曾经忘情地在船上喊过她的名字。
那时候,她心中涌动的是种难解的熟识感,好像许多年来,他曾经用这样熟匿的语气叫过她的名字。
这一定是他的邪恶魔力,用来控制她的心神。所以当她捧著那杯酒,一点点饮尽的时候,她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现在的我绝不是真正的我,无论我做出任何事来,都是被人所控,被迫而为的。
那杯酒,如她所想,的确能控制她的神智,让她一点点地精神涣散,最终倒在金大少的臂弯里。
依稀中,他抱著她,她能感受到他的长袍下那具身躯并不伟岸,清俊修长,连他身上的气息都似乎变得熟悉。
这杯酒……和他的人一样可怕啊。
毓锦,但愿你能平安,并原谅我的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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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已深的夜色,还是这片芙棻,只是坐在池边的人只有金大少一人,他对著月色,慢慢地喝著酒,好像心事重重。
这时从花丛树影中走出来一人,站在他面前。
他抬起头,问道:“把她送回去了?”
“嗯,点了穴,三个时辰之后会醒过来。”
扬起手,他一把扯下脸上戴了许久的面具,露出来的那张脸,精致秀气,虽有三分女子的妩媚,但掩不住男儿的英气逼人,他眉底眼中透露的精明成熟,与他看上去下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并不大相符。
这是金大少的脸,这也是白毓锦的脸。
金大少就是白毓锦,这是邱剑平想都不敢想,信也不敢信的事情吧?
而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神秘影子,就是刚才将邱剑平打晕带来,又匆匆送回客房的人,他,正是求伯。
白毓锦慢慢地喝酒,蹙著眉说:“我想看她的心中到底有没有我,可是百般试探之后我又想不透了,她好像是喜欢我的,但是我又怕她喜欢的是这个轻浮挑逗的金大少,而不是我白毓锦。”
“你以为你平日里就不轻浮了吗?”求伯说话的确大胆,“你们俩整天在车厢里拉拉扯扯的,以为我在外面就听不到?”
他不禁失笑,“那不一样啦,平日我要亲她,都要软磨硬泡,或者偷偷模模,趁人之危才敢下手,而金大少却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你说,女人到底喜欢哪一种男人?”
“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女人都不知道,我一个半老头子怎么会知道?”
白毓锦叹口气,“唉,都怪我爹,没本事生女儿,才害我女扮男装这么多年。”
“那应该怪当年皇帝老儿定的这个破规矩。”
求伯说的是许多年前的一道旨意。在许多年前,当时的皇帝将东岳国丝绸织造的权力交给白家的时候,群臣和群商中不满者大有人在,皇上说是因为当时白家主事者是一位白家小姐,她的丝绸技艺绝佳,天下无双,所以交给白家皇家信得过,倘若日后白家手艺失传,或者主事者不再为女性,就将这份差事再转让别人。
于是白家历代主事者皆为女性,也是为了保住这份肥缺,偏偏到了白毓锦这一代,前任主事者,也就是他的姑姑,身体多病,不能主事,他父亲没有生下女儿,就怕后继无人,迫不得已,只好冒著欺君之罪,玩了个偷龙转凤,硬是把刚刚出生的白毓锦说成是女儿身,欺骗了所有亲友的耳目,继续保住皇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