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镜的咄咄逼问像无数把利剑,试图刺穿公孙那傲冷俊容背后的一丝愤怒。
但是他只是平静的,以一贯疏离的冷漠眼神回望着对方,不为所动。
并不是诸葛镜的话全然没有黥伤他,而是在情敌的面前,他绝不肯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动摇和犹豫。无垢只可能是他的,不管她是谁的女儿!
十年来,他第一次如此确定的认定一件事、认定一个人。而这个人曾是让他恨之入骨,辗转难眠的敌人。
诸葛镜的问题并没有错。十年没有动过情的人,为什么突然会喜欢上?
但是诸葛镜有一点说得并不准确——他与仇无垢的相交远远不止十年,在十年前那个恶梦之夜未发生,在他用尽力气恨她之前,他们就已经相识了。
原本应该是两小无猜的小儿女之情,即使那时候他们对彼此都有厌恶的感觉,但也许情根就是如此,早已悄悄深种?
第九章
仇无垢又作梦了,还是关于仇世彦的梦。他用那样恶毒的眼睛盯着自己,比起那些教世人畏惧,却和她相伴十几年的毒蛇相比,他的目光让她毛骨悚然,浑身上下不寒而栗。
她梦到他一步步拖动着脚向自己走来,然后伸出手,那手上鲜血淋漓,五指尖尖,猛地掐向她的咽喉——
她长长一声惊呼,从床上翻坐起来,却被一双手臂抱住。
“无垢,别怕,有我!”
想不到公孙竟然在身边,温暖的嘴唇就落在她额头上,她先是惊讶,然后是一阵平和的静心。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困惑地问:“阿镜呢?”
他们两个人不是出去私谈了吗?而她因为最近太累太倦,等得久了居然睡着。
“她在外面跟官一洲聊天,两个人倒是一见如故,很投缘的样子。难得的是,言萝居然也能忍住,没有吃醋。”
仇无垢怔怔地看着他,大概是因为刚睡醒,脑筋还有些转不过来,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瞒我。其实要怪我太笨,从医多年,居然没有看出她是女儿身。”说到这里,他着实懊恼。
“你怎么看出来的?”她好奇问:“是她自己跟你说的?”
“她平时隐藏得很好,我没有留意,今夜她实在笑得太得意,我才发现她的脖颈上竟然没有喉结。”他抓紧她的手臂,“联合她一起来骗我,你想看我会不会为你吃醋?”
“也许……是想让自己不要太早死心。”她呢喃着,“因为我已没有信心。”
“无垢啊无垢,为什么你总要做一些让我捉模不透的事情?”他的手掌贴在刚刚吻过的地方,让她的眼睛可以与自己平视,幽深的眸子从未如此专注地凝视着这张脸,说不清心底流过的是怅然、是忧郁,还是遗憾。
“我看不清你的心,所以我不知道能否真的跟你在一起。也许某一天,你又会拿着毒药来到我面前,若到了那时……”
她的灰眸陡然放大,因为他的这份质疑也让她黯然。原来直至此时此刻,他们对彼此还是没有信心,而这心结就像一道跨不过的河,他们也找不到可以渡河的船,不知道该怎样到彼岸。
他的另一只手忽然捏紧她的肩膀,抛出一个提议,“明天跟我一起回家吧!”
“回家?”她微愣。回哪个家?
“回我家,公孙家医馆。你知道,前些日子我父亲曾经中毒,但我一直没有找到下毒之人。”
“你想带我回去澄清?”
“不,我想让你帮我找到下毒之人。还有……我漂泊了太多年,也想好好地休息一下,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
他的话让她莫名地感动,眼眶湿润着,没有回答,只是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十年积郁在胸口的怨气、哀愁,但愿都能随着这一叹走出彼此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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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最重要的那个谜他们一直都没有揭开——
那一夜,到底发生过什么?
鲍孙没有追问,仇无垢没有主动说。它就像是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一座山,谁也不愿意轻易翻越,怕跌得粉身碎骨。
因此,他们相处的气氛有些古怪,说不上是亲密还是客气。当公孙将仇无垢带到公孙医馆门口时,门外的家丁吃惊地看着大少爷将一位美丽女子从马车上搀扶下来,竟然忘记上前行礼。
“馆主怎么样了?”公孙直接问道。
其中一名家丁回神过来,急忙回答,“馆主最近身体还好,已经重新开馆问诊。您看,这来看病的人又开始排队等号了。”
“嗯。”公孙对仇无垢说道:“那我们直接进去吧!”
看着两人的背影,那两名家丁忍不住嘀咕,“那女子是谁啊?”
“不知道,看着眼生,应该没有来过。人长得倒是很美,看大少爷这样照顾她,一定是大少爷心仪的人喽。”
“嗯,和大少爷好像也很相配的样子。”
“这下可好了。”
“怎么?”
“大少爷如果肯结婚,应该就会安定下来了吧?馆主也可以松口气了。”
“那二夫人肯定要不高兴了。”
“哎哟,是啊!还有二夫人和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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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无垢好奇地打量着这座久闻大名的公孙医馆,看着门外的车水马龙,门内的门庭若市,到处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道。
原来这就是公孙医馆?
“喜欢这里吗?”公孙低声问道。
“和离愁谷很不一样。”她同样轻声回答。在深谷中过惯独居的她不大习惯被这么多人盯着看。一路走来,周围的病人和馆中的门徒、大夫,都用惊讶或好奇的目光打量两人,让她很想尽快离开这里。
他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悄然拉住她的手,大步向后院走去。
而此时,公孙博文已经听到消息,欣喜地快步走出,迎面撞上两人,大笑道:“孩子,到底回来了,为父好担心!”
案亲很少对他有这样外露的真情,让他倒有些不自在了,只能报以微微一笑,“让父亲担心牵挂,是儿子不孝。”
此时,公孙钟也兴匆匆地跑来,欣喜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这回要住得久一些啊!”
鲍孙博文早看到大儿子拉着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心中暗喜又非常纳闷,忍不住问:“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请问尊姓芳名?”
仇无垢轻轻甩月兑公孙的手,敛衽一礼,“不敢,小女子名叫仇无垢。”
“仇?”公孙博文一震,双眼中满是疑问地看着大儿子。
仇无垢见公孙面露迟疑难色,索性自己开口,“我是仇世彦的女儿。”
鲍孙博文脸色大变,像是畏惧什么的退开一步。有些在附近的病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后,也都是个个惊惧不已,纷纷避让,窃窃私语着,“仇世彦?不就是当年横行江湖的毒王?听说这个仇无垢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毒女呢,怎么会让她进公孙医绾的门?”
鲍孙博文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大儿子,“小离,你怎么做事如此莽撞?”
鲍孙淡淡回答,“仇姑娘是儿子的至友,听说父亲前阵子中毒,所以特来探望,请父亲准备一问上好的客房给她住。”
“你……”公孙博文虽然极不情愿,但当着众人面前不好与儿子翻脸,只能尽快要他们离开,免得话传出去坏了医馆的名声。
仇无垢明眸闪烁,岂看不出众人的心意。但她只是垂下眼睑,唇角浮动着淡淡的一层笑意,这笑容乍看似甜,实则满是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