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询问,还是质问?”仇无垢眼角余光瞥着在树影背后站着的公孙,见他没有走出来帮自己的意思,表情更冷。
“听闻仇谷主和恨生宫的宫主言萝是密友?我有一位师弟,日前死在言萝手中,她当时还用了一种毒药,借问可是仇谷主所配制?”
“言萝不善用毒,江湖多险恶,我身为她的至友,总要帮她末雨绸缪,多备些东西防范。”她的回答已经是在默认大和尚的质询了。
人群中又有人从马上跳下,大声问:“婆罗粉是你配制的吗?”
“婆罗粉?”她仰着脸道:“哦,是啊!那是我去年的得意之作,中此毒者,全身会有紫色的血点。记得它只被用过一次,言萝说,去年有人用迷香意图对她不轨,被她发现,及时用婆罗粉反击,难道你是那无耻小人的亲友?”
“这个丫头真是伶牙俐齿,既然找到正主儿,我们还等什么?”
“呛啷啷”一阵金属交击声,一时间诸多兵刀被抽拔在手。
仇无垢冷眼看着众人,悠悠道:“患难见人心,你们能够为死了的人冒险来我谷中报仇,比起那些一遇事就藏头露尾的胆小表来说,这份勇气倒也值得佩服。”
她的手腕一抖,一支通体碧绿的竹笛握在手中。众人以为她亮出兵刀,全都警觉地盯着她,当先的大和尚一使眼色,身后有三个着黑衣斗篷的男人踏步上前。
“我黑风三侠先来领教谷主的高招!”
她笑看着他们,“你们看我手无缚鸡之力,纤纤一介弱质女流,怕我做什么呢?我只不过是想吹一首曲子,作为恭迎各位的大礼而已。”
她慢悠悠的说词让众人虽然心生疑窦,却没有立即采取进攻,而她就利用了对方这一刻的迟疑,一曲吹出,周围草丛立刻响起宪宪牵宰的声响,树上的枝叶也开始沙沙作响。
“这丫头在使诡计!”大和尚先发现不对劲,禅杖一挥,挺身上前。
仇无垢冷冷地看着对方雷霆万钧的一击袭来,持笛的右手忽然凌空扬起,一片粉雾漫天撒开。
是毒粉?大和尚一惊,忙退后几步,而就在这时,已有条毒蛇扑上前,一口咬住他的左手。这大和尚也甚是悍悍狠勇,从自己的绑腿里抽出把短匕,猛地砍断那根被毒蛇咬住的手指,忍痛大喊,“毒蛇太多,各位先撤!”
仇无垢站在原地不动,笛声吹得更加欢悦,眼看那些被毒蛇追逐的人一个个面色如土地上马奔逃。
直到纷乱的人声和马蹄声逐渐消失,她方才将笛音缓缓收回。
“啪啪啪!”身后传来鼓掌的声音,她回过头去,只见诸葛镜正站在不远处对她笑咪咪地拍着手。
“没想到我未来的老婆是这么厉害的人,本来听到笛音还想好好听一听,结果看到这么多毒蛇简直快把我的腿给吓软了。那些来找你麻烦的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胆子也太大了!”
“吵到你睡觉了?”仇无垢将笛子收起,清啸一声,群蛇立刻退去。
诸葛镜惊奇地问:“这个本事你是怎样练出来的?我也想试试看。”
“还是不要了,万一吹得不对,把毒蛇引到自己身上就麻烦了。”她信口和他开着玩笑。
“那位公孙公子的笛子是否也有同样的神通呢?”
仇无垢将眼波投向公孙藏身的树影后,惊诧地发现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来做什么?来通知她有危险?那又为何在关键时刻弃她而去?这是有情还是无情?
忍不住心绪黯然,对诸葛镜的问题也懒得回答,只是随口说:“谁知道呢,他的事情我又不了解。”
他一挑眉毛,“是吗?记得你不是说,你们是相交十来年的故人?”
“故人与敌人只在一字之差,或者说……一念之差。”
她喃喃的低吟中不知是愤懑还是伤感,让诸葛镜看得双眉一沉。
走到她面前,他低下头看她的表情,笑得古怪,“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赶走强敌,你应该骄傲才对啊!或者,是我提到那个公孙公子,让你伤心了?”
“提他我伤什么心?”她陡然扬起眉毛,板起面孔,“别胡说了,我累了,你也该回去了。”
“回去睡觉?”他暧昧的舌忝了舌忝嘴角,“你这谷中毒蛇太多,我真是睡不踏实,要不然……你陪我?”
“胡说!”她甩袖前行,诸葛镜自后面追上,一把揽过她的细腰,笑嘻嘻地和她并肩而去。
这头一棵高大的树冠上忽然闪露一片银光,接着,有道人影纵身跃下,无声无息地落在厚厚的落叶上。
是公孙!他并没有离开。刚才他悄悄跃上大树,在林叶的掩映下,看见了发生的一切。让他震动的不是仇无垢轻易赶走那些武林人士,她的确有这份能耐,他早就料到,所以也对自己前来示警反而遭她奚落感到自取其辱。
让他震得心肺尽碎几乎吐血的,是诸葛镜与她的言谈举止。
原来她可以如此轻浮!先是当着他的面拉诸葛镜大摇大摆地离开,之后又任由诸葛镜与她打情骂俏、拉拉扯扯。
她果然是要嫁人了?但那个诸葛镜到底是什么来头?突然出现就与她缔结婚约。他与仇世彦又有什么关系吗?
鲍孙眯着眼,望着密林深处两人消失的地方,一抹阴邪的笑容爬上嘴角。
既然她折磨了他十年,他也不应该让她顺利成亲才对。该送些贺礼,才不枉他们相交十年的“情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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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无垢回到自己的卧室内,诸葛镜跟了进来,笑嘻嘻地一手模向她脸蛋,嘴里还逗弄着,“一直对我板着脸可不好啊,板久了脸上会有皱纹的。”
她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喝道:“行了!现在不是在外面,此地只有你我两人,不要故意演戏。诸葛镜,难道你还真想娶我?”
“当然喽,否则我来这里做什么?”他大刺刺地躺倒在床上,笑看着她那张愠怒的脸,“你生气的样子挺好看的,在公孙面前为什么要故作镇静?你若说他在你心里只是敌人,我可绝对不信。”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她挥手赶他,“回去睡觉,我要换衣服。”
“哎呀,我还真没注意到,你居然穿着睡服就出去了?”他跳起来绕着她啧啧叫两声,“穿这身衣服见外人,说出去是不守妇道呢!你就不怕丢了我这个未来夫君的脸?”
她不理他,迳自坐到镜前,抓起梳子胡乱地梳理着头发。
诸葛镜又绕到她身后,从她的肩膀上捏起一片树叶,凑到鼻前闻了闻,“好奇怪,我怎么在你身上闻到一种奇怪的香味?”
“我身上常佩带香囊,有什么奇怪?”她不以为意。
“不对不对,这可不是香囊该有的味道。”他一本正经地想了片刻,突然叫道:“是药香!对了,是药香!我在公孙身上也闻到过这种味道。”
她脸色一变,“你们诸葛家难道靠鼻子吃饭?一定是你闻错了!”
“那可不会,我天生嗅觉敏锐,任何味道只要闻过就绝不会忘记。”他危险地眯起眼,“刚才那个公孙是不是在你身边出现过?就站在你的背后,还距离你很近很近……”
她猛然转身,一巴掌将猝不及防的诸葛镜按倒在旁边的床上,狠狠地威胁,“你的嘴巴可不可以闭上?”
他眨了眨眼,笑道:“要是让公孙公子看到你我现在这样亲匿的样子,是不是会伤心得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