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无垢的手指在官一洲的胸口模了一下,“他被人打断了三根肋骨,是谁出手这么重?”
言萝一脸闷闷地,“是我打的。”
“你?你出手向来是几招毙命,怎么会留活口了?”
“我本来没想打他。”言萝纠正她的错误观点,她的本意又不是要杀官一洲,谈什么留下活口。“是这个人聒噪得实在让我受不了,我救了他,他还要和我讲一大堆的道理,天底下再没见过第二个这么长舌的男人。”
“哦?聒噪的男人你不是前几天刚遇到一个。”仇无垢审视着面前这张年轻俊俏但实在是太过苍白的面孔,“该不会就是这个人吧?”
“我倒八辈子楣才会遇到这么一个克星。”言萝默认她的猜测。“你快点救人!我可不想让他就这么死在我手里,传出去也坏了我的名声。”
“这断了的肋骨要怎么接上呢?”仇无垢喃喃自语。
“什么,你不会接骨!”言萝惊呼一声。
招惹来的是仇无垢的白眼,“我本来就和你说我只会下毒,不会治病,是你非要拉我来。”
身后传来一个人嗽嗓的声音,“二位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请尽避开口。”
鲍孙不知何时也已站在两人身后。
仇无垢丑话说在前。“若想让我用认输来换你的出手,就不必了。”
“认输一次又要不了你的命。”言萝对公孙说:“你出手救他,我替无垢认输。”
“你替得了我吗?”仇无垢沉下脸来,“我可没许你替我胡乱应承什么,就算是你应了,我也不认。”
“仇无垢!”言萝连名带姓地叫道,“好歹你给我这个朋友留几分面子。”
仇无垢淡淡一笑,“给你留了面子,那我的面子该放在哪里?”她转身向门外走,“无趣,这一次来得真是无趣。”
言萝一把拽住鲍孙,“你把她逼走,自己可别想溜。”
“我何曾逼走她。”公孙满脸苦笑,“而且我若想走早就走了,何必等在这里看热闹。”
“这么说你肯救他?”她眼睛一亮。
鲍孙也模了模官一洲的胸口,忽然咦了一声,“他的肋骨虽然断了,但是胸口内的气很盛啊。”
“他哪会有什么气?”言萝蹙眉问;“你到底是不是神医,不会看错吧?他这个人嘴上功夫能把死人说活,手脚功夫却是连三岁小孩都未必能打得过。”
“哦?是吗——”公孙别有兴味地看着紧闭双眼的官一洲,微微一笑,“这么有趣的人我是应该救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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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孙在言萝面前总是号称自己是天下第一神医,言萝原本还抱有怀疑,但见他几个手势下去就把官一洲断了的骨头接好,不由得对他的医术刮目相看。
“还好你不是欺世盗名。”言萝低头看着转醒的官一洲还有些无神的眸子,轻问:“能起身吗?”
“断了三根肋骨的人,你居然让他现在就起身?”公孙在旁取笑她,“就算我是神仙,也不可能让断了的骨头在一夕之间长好,他起码要休养上三个月才能恢复。”
“三个月?要那么久!”
辟一洲此时终于看清了言萝的脸,艰难地开口问:“姑娘,你把我的画箱放在哪里了?”
“箱?”她从墙角拿过来一个竹箱,这本来是背在马儿身上的。“是这个东西?”
“是啊。”官一洲一看到那箱子,原本混浊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挣扎着硬是要把箱子拿到枕边,再费劲地把箱子打开,里面摆满了一个个卷轴。
他看了眼箱内东西,呼出口气,“还好,东西还在。”
言萝手快,抽出一个卷轴,打开一看,竟然是幅仕女图。
她蹙紧眉心,“你是画师?你不是中原人,为什么跑到我们西岳国来?”
“小生的理想就是踏遍万水千山,为世上的佳人们作画,画尽她们的明艳美丽。”官一洲抚模着自己的卷轴,苍白的脸色仿佛有了红润,“一路上我已经画了上百位佳人,只可惜画得好的不过这二三十幅。”
恶心!言萝在心中骂道。原来他竟然是个画师,还最爱画美女,难怪说话这样酸溜溜的,也才会在依香阁中和那群青楼女子打得火热。
“你画美女还真是来者不拒。”她戏谑他,“也不管对方身份如何,来历如何,就可以提笔作画,一个画者对自己的画如此轻贱,将来也画不出什么名堂。”
“姑娘此言差矣。”官一洲本来胸口闷得连喘气都很困难,但听她如此批评他的人和他的画,情不自禁就开口反驳,“小生作画只画美女,不管对方身份是高贵还是低贱,只要她们各有美态,小生都会悉心描摹,而且小生作画是为了心中的理想,可不是为了将来赚钱成名。”
听他一说“此言差矣”,她就知道这后面必然有长篇大论的文章在等着自己,脚步迳自向外挪动。
“言萝姑娘,小生对你也有个不情之请。”官一洲的眼睛来回地逡巡她的脸,“姑娘你这张面孔和气质是小生平生所未见,不知……”
“你休想画我!”言萝冷冰冰地直接拒绝他的企图,“若是你胆敢下笔画我一丝一毫,小心我再打断你三根肋骨!”
“言萝姑娘,你的美貌当为世人共睹,如此推拒,是担心小生把你画丑了吗?若是不信任小生,你可以先看小生为其它女子画的仕女图,每一张都倾注小生的心血无限,比如这一幅,是我们中原一座教坊有名的歌女,哀怨愁情之态,尽展画纸之上,过往的人每每看到此幅画无不驻足贪看;再比如这一幅……”
“公孙!”言萝突然出声喊道:“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人吃了之后立刻变成哑巴?”
一直抱臂身前冷眼旁观的公孙微笑回答,“那是毒药,不是救命的良药,你要去问仇无垢,而不是问我。”
“真不该放无垢离开!”言萝咬着牙,对官一洲威胁道;“你若是再多言,我就把你的舌头割去!”
辟一洲不解地问:“姑娘为何对小生总是连下重手,又威言恫吓?是小生在何时何地得罪过姑娘吗?”
“我看你不顺眼,就是如此!”言萝咬着唇,“在我面前你少嘻皮笑脸的!”
“小生天生一张笑脸,以前我娘说……”
言萝不等他说完,已经摔门而去。
鲍孙还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开口道:“官公子是吧?”
“是,小生姓官,字崇美,中原人士,今年二十,家中父母双全,有房……”
“行了,这一套话你说给她听就够了,我可不想被你说疯。”公孙唇边的笑容似乎另有深意。
辟一洲还是愉快地笑说:“我胸前断了的肋骨是你给我接上的?”
鲍孙没有回答,反问他,“你的功夫是和谁学的?”
“功夫?”官一洲眨巴眨巴眼睛,“小生手无缚鸡之力,不懂什么功夫。如果小生会功夫,又岂能让言萝姑娘一掌打成现在这副样子。”
“我好心救你,结果你满口谎言,也罢,各人有各人的难言之隐,我也不深究,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言萝可不是好欺骗的人,若是让她发现你故意对她有所隐瞒,到时候她可能把你拆成十七八块,然后丢去喂狗。”
“公子你说的话,小生怎么听不懂。”官一洲的无辜表情端得更直白。
鲍孙悠然走出房间,临走留下一句话,“劝君好自为之。”
待他的脚步走远,屋内的官一洲才抚着胸口,幽幽噙笑道:“这么痛的伤,我当然会‘好自为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