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咖啡,握着六份履历踱回私人办公室,计算机已开机完毕,她喝几口咖啡,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可心底却在这时忽然响起交谈声——
“我希望能跟我爱的人一辈子幸福快乐。”
“妳确定能一直爱一个人?”男人的脸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神情,但声音明显带着极淡的讽刺,也许是黑暗的关系,听来更加清晰。
“可以啊。”
“那妳千万不要爱上我,我没办法一直爱一个女人,只能不断爱不同的。只爱一个女人,太腻了。”男人说完,轻轻地笑了,彷佛他刚刚说了个玩笑话。
“如果不能一直爱,那是真爱吗?”女人低低的声音,其实是自问。
“当然,我的爱,在每个当下,都是真的。”
盯着计算机屏幕的麦璃纭烦躁的在耳边挥了挥手,像是有恼人的蚊虫在她耳畔干扰似的,她点进公司邮件信箱,办公室门同时被敲响。
“进来。”她的语气不是很好。
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走进办公室,将门关上。
“小麦,晚上一块儿去喝酒。”男人戴了一副白金细框眼镜,俊脸上绽着温文的笑。
“亲爱的大麦,我有个六岁的儿子,每天等我回家说床边故事,所以……我不想跟你去喝酒。”麦璃纭声音甜滋滋的,但脸上一分一毫笑意也没有。
“老妈说晚上帮妳讲床边故事,而且亲爱的小英雄也拜托我这个舅舅,赶快帮他妈咪找个好对象。”麦哲律温和地回答。
“我的答案一样,我对找对象这件事没兴趣。”
“妳确定妳不是在等『他』?”麦哲律柔和的眼色透出一抹精光,扫视他亲爱的妹妹。
麦璃纭这才终于把视线从计算机屏幕移至哥哥身上,她瞪了他一眼,说:“别以为你是总经理,我就不敢把你轰出我的办公室。”
“哎唷,我好怕呢!”麦哲律轻笑,“小麦,他不会回来,如果他对妳还有一丝丝情感,不可能这么多年无消无息,也许他连妳的样子、名字都不记得了。妳——”最好死心!他非常故意地刺激她,可惜话没能说完。
“该死的!我没在等任何人,你可以滚出我的办公室了吧”麦璃纭很火大的打断他的碎碎念。
“如果妳没在等任何人,那就证明给我看。”向来温文的脸色此时也渗进淡淡怒气,“妳昨晚又作恶梦了吧?又梦见他?半夜我到厨房,看妳倒了威士忌在热牛女乃里。这么多年了还不够?妳到底要为那个男人浪费多少青春?”
记得小英雄刚满周岁时,小麦半夜惊醒,去敲他的门,那天他真被她吓住了,他从没看过她哭得那么惨。
当时她窝在他床上,哭着说:“哥……我睡不好,常作恶梦,梦到他……”
从上国中就没喊过他“哥”的小麦,竟然那样脆弱,他一直以为她很坚强,只能听着她哭、听着她说她的恶梦。
未婚怀孕的她,那时坚强地召开家庭会议,表明她要把孩子生下来,却坚决不透露孩子的父亲是谁。
小麦国小时曾出过一场严重车祸,在家休养了两年,那场车祸让她脊椎受伤,子宫也严重受损,下半身几乎瘫痪,但她咬紧牙关做复健,连医生都说从没看过像小麦这么勇敢的孩子,那年她才十一岁。
两年后,小麦不但康复,而且会走、会跑。
医生曾说她极有可能无法生育,其实她能活下来、恢复行走能力,对他们全家人来说已经是个奇迹。
只是原本他们全家都以为她这辈子可能无法有孩子了,没想到那时将升大二的小麦竟会召开家庭会议,说她怀孕了。
震撼过后,爸妈和他全都接受她想把孩子生下来的决定,因为生命本身就是奇迹,更何况这奇迹发生在他们以为不能生育的小麦身上,为此他们当然颂赞“哈利路亚”,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只有未婚生子这项。
不过不管如何,麦哲律始终认为这世上找不到比他亲亲小妹更勇敢的女子,他以为小麦所向无敌,直到小英雄满周岁那晚,他才知道,小麦再坚强,也总有脆弱的时候。
于是那晚,他教小麦喝威士忌加牛女乃,温牛女乃与酒香,能让她有个甜美的梦。
往后只要她作恶梦,就爱喝杯威士忌加牛女乃。
麦璃纭好半晌都沉默着,死瞪着眼前人,不懂他为何突然这样逼她。
“我没有为任何人浪费青春!”最后,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
麦哲律踱到她办公桌前,弯身将双手撑在她办公桌上,双眼盯住她。“那就证明给我看,我刚才说过了。”温温的笑容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彷佛她要敢说声“不”,他就会立即采取强硬行动。
麦家人有个共通点,固执起来时,恐怕万头牛都拖不动,小麦如此、大麦如此,已经退休赋闲在家的老麦更是如此。
不过大多时候,麦家两个男人会把固执收敛在面具底下,平时不放出来晒太阳,看起来没有丝毫攻击性,但必要时,尤其是当“固执”这项不常动用的武器被拿出来时,通常识相的人会选择退让。
可小麦就不一样了,固执这项武器,她用得犹如家常便饭。
于是现在小麦瞪着大麦,毕竟是一家人,他们很了解彼此的个性,瞪着瞪着,她最后终于放弃,因为她十分清楚,眼前的男人固执起来可以不讲手段,只求使命必达。
“去就去!”麦璃纭心不甘情不愿的撇开头,“我根本不需要向你证明什么。”
“妳知道我是为妳好。”这会,麦哲律的声音中多了温柔,他叹口气,揉揉她那头短发,语重心长说:“小麦,妳一定知道我有多关心妳。我不能继续看妳浪费生命,不管妳以后要不要跟别的男人结婚,虽然妳总说决定单身一辈子,单身没什么不好,但至少妳多谈几次恋爱也好,起码试试看,也许妳能忘记那个男人。”
“我早就忘记他了。”
“真的忘了,妳根本不需要威士忌加牛女乃。不管如何,我希望妳证明给我看,虽然妳确实不需要、没义务向我证明什么,但看在我关心妳是货真价实的份上,就委屈点向我证明一下,妳真的忘了那个男人,去谈几次恋爱吧。”
“你很啰唆耶!比家里的老麦还啰唆。”麦璃纭烦躁地抱怨。
“爱妳,才啰唆妳,妳没见过我对家里以外的人啰唆吧?”麦哲律朝她眨眼睛。
“叫我谈恋爱,你自己怎么不先以身作则?”麦璃纭几乎是从鼻子喷气。
挺直身,他悠哉地说:“妳知道我对女人兴趣缺缺。”
“你该不会真的爱男人吧?”麦璃纭半瞇眼,想象开明的老爸、老妈若知道独生子爱男人会有什么反应。
“奇怪的是,我对男人也没兴趣。大概我的MissRight还没出现,反正我不急。”
“别人的事你倒挺急的。”她讽刺完,转头继续看她的计算机屏幕。
“六点一起走,我们先到餐厅吃饭,我约了人。”
“想也知道。”这回他果然坚决,连人都先约好了。“请问对方是哪家贵公子?先说来听听,不够帅的男人我可不要。”
麦哲律轻笑,对她的故意刁难全然不在意。
“早知道妳是外貌协会的忠实会员,我约的人保证帅,妳其实认识他,我记得以前妳也说过他很帅,不过妳可能不记得他了。汪闵渝,妳有印象吗?大学时期我在热音社的好伙伴。
“他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半年前回台湾,现在是大医院的精神科医生,听说他在美国拿了哲学与医学双博士学位,拥有临床心理谘商师、精神科医生执照,是很优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