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是想毁了一朝三国数百年来好不容易奠定的基业,还是想毁了一朝三国无数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他悲伤地望着她,“你真的变了,不仅忘掉过去,连你本性都可以丢掉。以前你最怕没有一个可安身的家,现在的你,却处心积虑让更多的人失去他们的容身之所。”
她苍白着脸喝道:“够了!少跟本王说什么过去,本王与你以前素未相识,你再这样纠缠不清,就休怪本王不客气!”
顿了顿,她又冷笑道:“你们圣朝人当然不希望开战了,因为这一朝三国的大权一直由你们令狐族独揽。每年各国之间的贸易往来数额也是由你们家说了算。凭什么?令狐一族除了狡猾之外,又有哪一点比得上我黑羽人?”
“这就是你们要造反的原因?”
“是!当年我黑羽族人从中土逃出,本想在这里寻找到一方乐土,是你们令狐族的先祖,看我们黑羽人单纯可欺,把最贫瘠的土地丢给我们,这里没有金山银山,也没有办法种出粮食,我们的衣食住行全要仰赖其他国赐子,而一旦遇到外敌,出外打仗的艰钜任务却又由我们打起,你说这公平吗?”
她的咄咄逼问让令狐九也不由得沉吟许久。“你理由充足,但是……”
“既然理由充足,也就没有什么『但是』可言。”她打断他的话,“我不妨告诉你,推翻令狐政权取而代之,一直是我黑羽族多年的目标。”
“你以为在数百年的等待之后,在你这一代可以实现先祖的梦?”
“我们为了这一天等待了这么久,做足充份的准备,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她盯着他,“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是规矩。在这个非常时期,令狐笑派你来的目的我也清楚,既然说破了,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回去。”
令狐九凝视着她,一字一顿,“不,我还不打算走。”
“不走?”她挑起眉,“你是想留在这里做人质?”
“请问女王,这番话,如果不是面对我,而是面对其他任何的使节,你一样会坦然相告吗?”
她被问得一怔,“什么意思?”
“你只要回答我,会,还是不会?”说话问他已经走到她桌前的台阶下,仰起脸,与她面面相对,目光直接而有迫力。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唇,“我,本王当然……”
“不要说当然,想清楚了再回答我的问题。”他虽然是站在下面,但是目光热烈灼人,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气场从上往下,压得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问这个……是、是什么意思?”她被这股压力压迫得话语有点断断续续。
“我只是奇怪,在你心中的令狐九,如果只是一个外来的敌方臣子,或是追逐你,让你厌恶的登徒子,你会把如此机密的军事告诉我吗?”
看到他拾阶而上,站在桌案的对面,她的声音更加滞碍,“你……谁让你上来的?”
“如果我真的是个忠于令狐族,为了刺探军情而来;如果我真的是假借扰乱你的心神来达到阻挠你们大计的目的,我也太大费周章了。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倘若我一剑刺向你,之后所有可能掀起的风云就都不复存在了,对吧?但是,小情……”
他弯,让自己的眼和她的视线平行,他的眸光依然清澈而坚定,“我叫你小情,因为我更喜欢身为小情的你,虽然她可能只是你假扮出来的一个角色,但我还是希望你做回她,彻底地相信我、依赖我,渴望平静单纯的生活,不要把毁灭别人,毁灭自己作为你的奋斗目标。”
他的大手碰触到她的脸颊上,手掌上的茧硬硬的,刺得她细女敕的肌肤有些痛,他手上的热度就像是一簇火焰,将她冰凉的肌肤烧出滚烫的热度。
“以前的你,肌肤总是凉凉的,我以为是圣朝的冬天太冷了。其实是因为你连骨子里都是冷的,包括你的血……”他深邃的眼眸一沉,“无论我怎么企图唤醒你,你还是无所动。如果不是你的记忆失去得太彻底,就是你已经冷血到一个无情的境地。”
他的手悄悄而来,又突然离去,被他触模过的脸庞上,那片热度却还清晰地留着。
一半的脸是冷的,像她此刻的表情;另一半的脸是热的,像她此刻的心境。
“女王,小臣再次恳求你,为一朝三国的百姓着想,不要妄动干戈。请你三思而后行。”
他深深地长揖不起,黑羽龙盈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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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容自从令狐九去找黑羽龙盈就坐立不安,直到令狐九平安地回来,他才长吁了一口气,但是令狐九的神色却比去之前更加凝重。
“南容,你准备一下,争取时间,今晚就返回圣朝。”
“啊?为什么?你和黑羽女王谈崩了?”
他摇摇头,“是不至于,但也差不多了,情势很不乐观。”虽然黑羽龙盈没有打算处置他,但是他们黑羽国谋画反叛行动这么久,只怕他短短的一席话还不足以让她改变初衷。
“今晚天黑的时候你到海边去,我们的船和船工一直在黑羽外海待命。若是你能顺利偷到一条小船,渡过去,就能趁夜返回圣朝。你先回去和丞相禀报此事,我留在这里尽量拖延时间。”
夏南容听了他的决定,更是大吃一惊,“你要自己留下?那绝对不行!临行前丞相再三嘱咐,让我守护好你的安全。把你留下,要是让他们发现我不见了,绝对会对你不利。”
“你放心,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黑羽龙盈承诺让我平安地回去,虽然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
“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如果没办成,我是不会走的。”
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夏南容岂能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黑羽女王肯卖你这个面子,并不代表她是因为对你余情未了。而且,就算她有心放过你,她的手下也未必肯。”
“这就是我要你趁夜逃回圣朝的原因。”他走到窗边,看了眼下面正在巡逻的黑羽武士,“虽然黑羽龙盈是答应我可以离开,但那是在我们一起走的前提之下。如果我留,你走,情势就又不一样了。”
他的手掌按在夏南容的肩膀上,“南容,这件事要你去做是很冒险,但是为了其他两国,以及圣朝的安危,你还是要做,而且千万要小心!”
夏南容皱紧眉头,“但是九使,你拿性命做赌注,我只怕你一番苦心最后都要付诸流水。”
令狐九苦笑道:“那就是天命了。我们不是常说,要尽人事,听天命吗?丞相让我来这里是尽人事,但是天命是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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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夏南容趁夜色而去。
令狐九点了一盏灯,坐在窗边。
从外面看他,仿佛是在悠闲地看书,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焦躁和忧虑。
今夜风特别地大,坐在窗前可以清晰地听到风呼啸声,远远近近,不时地传来。楼外那些高大的树木也被吹得沙沙作响,更添几分紧张的气氛。
直到子夜时分,他吹熄了灯火准备睡下,却发现窗外楼下有一点火光摇曳,像是灯笼,但是黑羽武士巡夜的时候从来不举灯笼,会是什么人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