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得这么客气又这么白了,他自然不能勉强,只得模模鼻子离开。
回到天下第一楼后,枫红将这件事转告给富老板听,他却半信半疑。
“会有那么一个女人在琳琅烧得一手好菜?真的?你不是骗我吧?”
“是不是女人还不确定,只是听来像女人的声音。虽然不知道她的来历,但是依我看,她还有不少本事,帮你撑过这一场应该是没问题,只是她的脾气古怪,架子很大,未必请得到。”
盎老板疑惑不解,“宋老头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厨娘?那老家伙二十年前经营琳琅到现在,始终没有起色,到底是谁肯来帮他呢?”
“世事无绝对,今天晚上再帮你去看看,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古怪,又说不上是哪里有问题。”
“你还去?人家不是已经给你钉子碰了?”富老板促狭道:“是不是那厨娘姿色出众,你看上了?”
枫红哈哈笑著,“少胡说,我连她的脸都没见过,更何况,若吃了她的菜就要看上做菜的人,那我喜欢的厨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话虽如此,但那个不知道来历,有著惊动天下的高超厨艺却甘愿屈身于一间小店中,还立下诸多规矩又不肯见人的神秘厨娘,实在吊足了他的胃口,要他不去探个究竟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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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模进别人的厨房,这种事情枫红还未曾做过。
这时,琳琅小店已经打佯,前面店门虽然上了门板,但是后院还亮著灯,厨房的窗户上隐隐约约映出个人影,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有了白天的教训,这一回他刻意以轻功潜入。虽然四大公子中他远比不了初舞的轻功高妙,但是他的“落枫乱影”身法也是独步江湖。
厨房内有哗啦哗啦的水声,那条人影停在窗边,忽然轻轻一叹,“还少了一样东西提味儿,若是找不到该怎么办呢?”
就在枫红静静聆听的时候,房门被拉开,一道人影从里面款步而出,走向了另外一间房。
他一闪身,潜入了厨房。
看刚才那人的背影,腰肢纤细、步态轻盈,真的是个女子。
这么晚了,她大概是忙完了,回房去睡觉了吧。
厨房内的烛火未灭,藉著一点灯光他依稀看清了屋里的陈设。
兵碗瓢盆等自不必说,却有一口不大不小的缸在先前那女子驻足的地方,他掀开缸盖,扑鼻的香味儿迎面而来。
好香!枫红差点月兑口惊呼。这应该是卤鸡用的卤汁,这种东西是需要特别腌制和讲究的,有些百年老店的卤汁更是一用多年都不会更换,琳琅小店从有这位厨娘到现在,应该不超过几个月的工夫,能有这样上好的卤汁实在难得.
门外忽然又传来脚步声,他暗叫不好。本以为那女子已经走了,没想到她还会回来!情急之下,他纵身跳上屋梁,半蹲半跪在梁上。
这一回来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一位老者。
“孟姑娘,你忙了一天,也该歇息了。”这声音是琳琅店主宋老板的。
那女子的声音响起,“这缸汤汁的味道有点不对,需要川北的辣椒提味儿,但是现在时令还未到,找不到便宜又新鲜的辣椒,若高价去买又提高成本,再过十二天就要卖水晶鸡了,我得想想办法,您先休息去吧。”
“多亏有了孟姑娘,我这两个月赚到的钱比前两年加起来赚的还多。”宋老板说话的口气必恭必敬的,甚至有点忧虑惶恐,“上次姑娘说要到外省找亲戚,最近会动身吗?”
“暂时不会,我还要在这里等个人。”
厨房的门再度被拉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进门,但是前面那位孟姑娘赫然转身。
“宋老板,请回吧。”
他立刻明白过来,“哦,我都忘了,姑娘不许别人随便进来这里的。”
这名孟姑娘的话似乎已经被宋老板当成圣旨了,只见他不敢稍有半点耽搁地急忙走开。
枫红居高临下,瞧她云鬓整齐、双肩瘦削,穿著一身不起眼的青布长裙,很是寻常。她的双手纤细、长而有骨感,看上去灵活有力。
她在厨房内忙碌,却忙而不乱,每件事情她都做得井然有序。而此时,外面已经敲响了二更天的梆鼓。
“看了这么久,你不累吗?”
淡淡的声音带著一丝嘲讽,虽然很轻,却使枫红差点从屋梁上吓落下来。
缓缓仰起脸,面无表情地看著他,“蹲在那里很舒服吗?”
想不通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形踪的?他惊诧之余并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立刻跳下,反而笑道:“从上面看才看得清楚嘛,没想到又打扰到姑娘了。”
“你若是能一动都不动,倒也没什么。”
孟姑娘的脸庞在烛火下,朦胧而有韵味,虽然没有过多的表情。但是他却看到她的唇角处有一抹不难察觉的鄙夷。
“只不过刚刚你蹭下的梁灰,差点落入我用来腌制水晶鸡的缸子里。想要做梁上君子,奉劝你还是多练几年蹲梁的本事再来。”
炳哈,想他在江湖上,好歹也是号称四大公子之一,武功即使不是天下之冠,也是名列前茅,如今居然会被一个小小的厨娘批评功夫太差?
再也无法在梁上待住,他纵身跳下,对著她一抱拳,“抱歉抱歉,是我太大意了。”
此时与她相距不过几尺远,他站得这么近是为了能将这厨娘看得更清楚些。
她的五官细致,第一眼印象令人觉得很舒服,但另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这样的神情他在四大公子之一的雪染脸上也曾经见到过。
所不同的是,雪染的冷淡来自于他所处的环境、所处的地位、他的性格和他的武功,那是一种可以称之为“尊贵”的冷淡。但是眼前这位孟姑娘的冷淡,却像是来自于对什么事情或什么人的不满。
眉尾稍稍吊起,眼神里透露著仿彿对什么都不在乎,又对什么都有所戒备的样子。而薄薄的朱唇没有太多的血色,肤色也过于偏白。
“现在你可以走了吧?”她开口下了逐客令。
“姑娘不好奇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这里‘拜访’吗?”枫红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打算。他的脸皮够厚,不怕被人讨厌,尤其在没有替朋友达成使命之前,他更是不能走。
那丝鄙夷的目光更深了,“不好奇。”
“即使我来此的目的与姑娘有莫大的关连也不好奇?”
“我对你的所有事情都没有任何兴趣。夜深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你不会觉得不妥吗?”
枫红顿时哑口无言,站在原地有些无可奈何地想,究竟要说什么话才可以打动她这副冷冰冰的睑?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公子请吧。”
这下他就是脸皮再厚,也不能在人家这么明显地赶人要求下还赖著不走,尤其现在的确是夜深人静,四周没有别人,即使他不在乎,也得考虑一下人家姑娘的心情。
“那,我明天一早再来拜访,希望能尝到姑娘亲手烹调的美食。”
“荣幸之至。”她反手关上门。
枫红走出几步,又回过头去,只看到她淡淡的剪影还投在窗纸上。
明天他定会再来,虽然他向来比较头疼和这种冷冰冰性格的人打交道,这世上仿彿没有任何能令她动容的事情,而这样的人,通常背负著沉重的秘密。
孟,她姓孟?这不是本地的姓氏,听宋老板说她来自外乡,又要到别处寻人去,只是路过这里,偶然驻留罢了。而且她说,她还要等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