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他吧,这不正是她的梦想吗?陪在他身边一生一世,而且除了雪隐城之外,她也是无处可去的啊。
她缓缓张口,就在那句话几乎要月兑口而出的时候,忽然发现对面窗外有道黑影就挂在树梢之上。
好熟悉的身影,难道,黑罗剎跟踪到这里来了?
但是对方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只是像暗夜幽灵一样冷幽幽地看着房内的一切。
她的心头不禁一颤,忽然间又想起黑罗剎在密室中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是公子的弱点,若她死了,公子会怎样?
难不成黑罗剎当日没有杀她,并非是因为他所说的什么“小加惩戒”,而是另有打算?
比起用武功打败雪隐剑法,用她的情来杀公子的心,才是一招冷酷到极点的杀人招术,甚至不用他亲自动手,便可以轻易地赢了这一仗。
“公子,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她同时阻止他别的企图,“请公子为我留存这一分颜面。”
她明白地拒绝再与他同榻而眠了。在今夜这一吻之后,如果他们再共寝不知道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相安无事,当他圈抱她的时候又是否能坚守住最后的底线,不撩动任何?
雪染深深地凝视了她片刻,双手下滑到她的腰上,“我送妳回房间。”
“让我多练习走走不是更好?”她连这最后亲密相处的机会都扼止住。
也许因为她一再地拒绝终于惹得他不快,他放开手,看着她自己起身,撑起那拐杖,一步步捱到门口。
“公子……”她又回过头,“虽然回到了雪隐城,公子还是要小心。”
侍雪的提醒让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没有回答,就这样定睛地看着她走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他的目光终于转开,同样看向窗外的树梢。
他怎会没有察觉到外面的那个人?他熟悉城里的一草一木,更熟悉自己身边的一切事物。侍雪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如同窗外那株陪伴了他近二十年的梅树一样,就是有再小的改变也会尽收眼底。
此刻树梢上的黑影还高高地挂在那里,竟像是在等待他似的。
雪染走到窗边,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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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雪被敏儿送回房间后,便让敏儿先去就寝,但她却没有立刻躺上床去。刚才那一个冰冷的吻像是醇厚的老酒,直到现在才慢慢渗透出热度,让她的脸颊红如火焰。
鲍子吻她,或许并非是出于他对她有什么感情,只是在那样暧昧的情况下,他的猜测和她的试探都会演变成他们所不能掌握的结果吧?
鲍子说十二年前她的手是暖的。是的,那时候她初来雪隐城,年少无知还带着稚气,只是一个仰慕喜欢着他的小女孩。想不到,十二年后,那份喜欢会变得如此强烈。
鲍子说她变了,但她的转变又岂是一朝一夕?从多久之前,她就已经变了,但他并不知道,她也不应该让他知道。
今夜之后,其实什么都不会变,她还是侍雪,那个侍奉他的婢女,他还是她的公子,雪隐城的现任城主。不,他会改变,他还将会是薛家的女婿,薛小姐的丈夫。
他们都长大了,怎么可能还维持一切不变?那只是可笑的幻想罢了。
“唉——”绵长幽远的叹息声在她的窗外骤然响起,令她全身一震。
“看妳现在这忧虑的样子,还真的让人为妳慨叹。”
黑影就出现在她的窗框上,很惬意地坐着。
“没想到盟主会追到雪隐城里来。”侍雪不急不慌地,“你可知从没有敌人可以活着离开雪隐城?”
“雪隐城就算再神圣,也并非没有不可改变的历史。”黑罗剎像在冷笑,“就好像从没听说主人和丫头相爱会有什么好结果!百年来,雪家一直都只娶薛家的名门闺秀。”
他故意说这些话来刺伤她的心,但她只是淡淡地笑,在敌人面前她是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多谢盟主的关心,我代公子真心邀请盟主也来观礼,就是不知道盟主会不会赏这个面子?”
“妳算准了我不敢来,是吗?”他哼了一声,“妳也不要太得意,说不定我会亲自送妳家公子份大礼。”
“雪隐城里什么都有,不知道盟主想送的又是什么?可否先说出来,万一重复了别人的礼单,岂不是显得惊喜全无?”
黑罗剎拍了拍手,“没想到向来沉默寡言的妳会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好,我也不怕告诉妳,我只是听到一个秘密,所以想去问问雪公子是否也知道?”
一丝不安的感觉掠过心头,“什么秘密?”
黑罗剎的手指一点,“是关于妳的身世。”
她默默地盯着他,像在猜测那张隐藏在黑纱后的脸,还会说出多少惊人之语。
“听说十二年前,武十七的魔杖曾在揽月山庄出现,引来了江湖人士抢夺,而那一夜山庄一片混乱,庄主及全家上下几十口都惨遭横祸,整个山庄被人放火烧了,魔杖再度失去下落,而妳是揽月山庄唯一的遗孤。”
她静静地反问:“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对方得意道:“罗剎盟如果想知道任何事情,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调查清楚,不过妳的身世很难查,耗费了我手下不少气力。”
“辛苦他们了,难为他们事情已过这么久还能查得出来。”侍雪笑笑,“盟主想把我的身世说给公子听,然后呢?你以为公子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吗?”
“当然,雪公子对妳的底细自然清楚,但是只怕你们都不会知道到底当年的惨案是如何造成的?”
“十二年前的事情,谁还会记得?”她怅然地说。
“如果我告诉妳答案,妳是不是该对我有所报答?”他摆出一副做买卖的样子。
侍雪回复,“盟主冒着危险半夜来找我,不就是要说这个秘密给我听吗?”
黑罗剎闻言一顿,又说:“妳对妳家公子的忠诚度令人敬佩,妳觉得这世上会有任何事情动摇妳的忠心吗?”
“没有。”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黑罗剎嘿嘿地笑了起来,“就知道妳会这样说,不过,在我把这个秘密告诉妳之后,只怕妳这份坚定就没了。”
侍雪一笑,“莫非盟主要说,当初揽月山庄的大火是我家公子所为?”
“十二年前,他也不过是个髫龄少年,自然没有这个本事,但是他父亲雪容是当时公认的第一剑客,为了魔杖要杀多少人可是在所不惜又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缓缓道出这个惊人的过往,本以为她会立刻脸色大变,没想到她仍旧是淡淡地问:“是吗?”
这下子反而是他吃了一惊,“妳不生气着急吗?自己的亲人当年惨死,由仇人将妳抚养长大,认贼做父之后妳就可以连一点羞耻之心、报仇之意都没有了吗?”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是真是假也不能全凭盟主一面之词,对不对?盟主有什么铁证可以让我信服的?”
黑罗剎往她的床上丢了一个铁牌。“妳熟悉雪隐剑法,妳看这世上可有第二种剑气能将这个铁牌划得如此伤痕累累吗?”
她拾起那个铁牌,上面镌刻着两个字——揽月。铁牌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了些锈迹,上头纵横交错的划痕的确不是一般的金属可以造成的。而这每一条划痕的走向,的确都是雪隐剑法的剑式。
握住那个铁牌,她面无表情地说:“盟主将我的身世告诉公子可以得到什么好处呢?让公子以为我是刺客,赶我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