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染立在这一片孤寂的景色里,四周静悄悄地,竟连风声都已静止。
“要我出手,还是你们要自己寻死?”他咬字很轻,却清晰地传遍四方。
从河堤下、树林中,赫然出现十几条人影。
全都是诡异的黑衣,手上握著的是双刃刀,这些当然不是普通的匪类,匪徒是不会有如此严谨的作风,和不同寻常的打扮。
“你们与我有仇?”雪染冷冽的目光自所有人的脸上梭巡过去。
“盟主有令,请雪城主到罗刹盟走一趟。”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
“罗刹盟?”他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身后,侍雪的声音从车内飘出,“罗刹盟是近五年来武林中迅速崛起的诡异帮派,盟主黑罗刹据说从未以真面目示人,擅使暗夜流星刀法,而且至今未曾败过。”
“我不认识他。”雪染提高了声音,冷硬地回绝。
什么黑罗刹、罗刹盟、暗夜流星刀法,与他有什么关系?
罢才说话的那人又道:“我们盟主有令,务必请雪城主到盟中去一趟,是有关武十七魔杖之事,盟主有话要提醒城主。”
“哼。”雪染扬起眉梢,“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提醒我吗?”
虽被面具挡住了脸,但可以看出那些人的眼睛个个充满了愤怒。
“城主真的不肯赏脸吗?”那人又逼问了一句。
他淡淡地说:“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那带头的倒是硬骨头,朗声问道:“城主的雪隐剑法,我们单打独斗当然是打不过,但如果城主见识过我们的罗刹阵,只怕也未必能轻易走得出去。”
雪染皱皱眉。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达不到目的就一定要打打杀杀才能解决问题吗?他两年不入江湖,一来就遇到自己最厌恶的事情,看来如果他不出狠招,这些人是不肯死心的。
于是他向前走了几步,迳自走到敌人的包围圈中。
虽然没有太多的对敌经验,但是他对自己的武功依然十分有自信。
带头的人一使眼色,十几个黑衣人立即将他团团围住。
这果然是一个古怪的阵法,敌人圈出的阵式近似某种图腾,紧接著,那十几个人飞快地奔跑,将他深困在其中。
雪染鄙夷地看著周围晃动的人影。这就是让他们骄傲的罗刹阵?这种不自量力的打法漏洞百出,何需他多费三分力气?
双手一摆,阴寒的剑风从十指透出,刹那间就刺中十几人中的三、四人,只见那几人闷哼一声,纷纷倒退,阵法立刻大乱。
他身形跃起,如冲天飞花,清灵中自有冷艳,同时十指如风,再度强攻向东侧的五人。
那几人在他凌厉的攻势下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败倒。
猛然间,有人在旁边大喊,“住手!”
雪染斜睨过去,是刚才带头说话的那个人。
“你后悔了?”他盯著那人的眼睛。对方虽然慌乱,却并不恐惧,反而有种古怪的得意。
“雪城主的武功我们当然是敌不过的,但是,不知道雪城主属下的功夫练得如何?”
这句话陡然惊醒了雪染。侍雪独自留在车内,危险!
他跃回身,果然看到车厢四周已经被黑衣人包围。
只怪他行走江湖的经验不足,从无害人之心,也无防人之意。只想过那些人的目标是他,却没有想过他身边的人也会有危险。
“你们要做什么?”他的双手握紧,眼眸深不见底。
“如果雪城主在意面子,或者体恤手下的性命,麻烦请随我们去见盟主。”
这就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雪染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脸色比平日更雪白几分,全身的衣袂如临狂风席卷,忽然猎猎飘起,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瞬间被乌云遮蔽,半空中飘落下大片大片的雪花,晶莹剔透,又带著死亡般的凄美寒意。
所有的黑衣人都被眼前肃杀的景象震骇住,同时退后数步,但已后悔莫及。
雪染双掌如剑,刹那挥出,那些本来柔弱无害的雪花,全部变成可以杀人的利器,盘旋狂舞,将所有的黑衣人紧紧包裹。
不过片刻间,十几个被冰雪冻僵的黑衣人就再也不能动了。
他一撤回手,漫天的雪花顷刻化尽,乌云飘散,重现风和日丽。
一切恍如梦境。
雪染飞掠回车内,低声问道:“你怎么样?”
侍雪凝眸望著他,“公子,你不该妄用念力。老城主曾说过,雪隐七式的最后一招只能用来保命,用得太多会损害身体。”
“我是在保你的命。”他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搭在她的脉上。
他们的手都是冰冷的,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中毒了。”俊颜上是比之刚才更加深切的震怒。“他们下的手吗?”
“我……”她的眼睛一次次瞥向他攥住她手腕的地方,想将手抽回来却没有成功,“刚才其中一个好像对我刺了一针。”
“刺在哪里?”他赶紧追问。
“这里。”她用左手费力地从颈部拿下一根细长的银针。
雪染拉开她的手,在她的颈部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红点,原本深蹙的眉心此刻更是纠成难解的结。
雪隐城的人只练剑法,不善用毒。他不知道该如何解毒,也不知道这毒性是否猛烈。
“这附近,谁是解毒高手?”他问,因为她比他更精通武林中之事。
“传说出云寺的持念大师他的俗家身分是唐门弟子。”她计算著,“从这里到出云寺,大概只有二十里的路程。”
她话音刚落,雪染对车外的两匹马儿吹了一声口哨。马儿听到命令,立刻飞快地奔跑起来。
车厢虽然做得很舒适,但是在急速奔跑中仍然有些颠簸。
侍雪身子一晃,终于甩月兑开被雪染握住的手腕,她才刚要松口气,雪染的手臂却从后面环绕过来托住她的头,不让她再撞到车厢四壁。
“公子,我的脖子上有血。”她急忙提醒,怕弄脏了公子向来雪白的衣袍。
雪染抿紧双唇,反而用自己的袖口在她的伤口处擦了一下。
她,不由得再打了个寒颤。
为何会觉得怕?怕的又是什么?是公子吗?还是刚才的事情?或许,她怕的只是她从不敢想的事情?
自从五岁入雪隐城,十二年里她的心本已成一潭死水,但是公子今天的做法,却将死水硬生生地搅乱。
深深的恐惧,伴随著颠簸起伏的路程,让她的伤口隐隐作痛,从脖颈一直疼到心底。
这条短短的路,为何会让她觉得如此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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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炳哈,这回就算你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我看你也扳不回这一局了。”哈哈大笑的是一个灰衣老僧,虽然须发皆白,但红光满面,脸上还挂著几分孩子气的顽皮笑容。
坐在他对面是位极为俊秀的公子,全身散发著一般淡然的优雅,在对手如此嚣张得意情况下,依然不动声色,细长的手指拈著一枚棋子审视著棋盘,微笑地反问:“是吗?若我赢了这局棋,大师要输我什么?”
老僧又急忙低头看棋,喃喃自语,“莫非还有什么陷阱?”
那公子笑著看他,也不多语。
看了好半天,老僧终于认定没有任何问题了,才昂著头说:“若是这样的棋局我还能输,那我就把这把胡子割下来送给你。”
鲍子朗声笑道:“大师这个赌注下得妙!听说这把胡子,大师已经留了近二十年了,若是为一局棋而割去,不觉得可惜吗?”
“少说大话了,这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来割。”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悠然的笑语之后是清脆的落子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