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听到窗外有人在说话,正是初舞的声音。
“侍雪,这么晚了还要服侍你们公子喝茶?”
“是。”
“穿得这么少,不会生病吗?哦,我竟然忘记了,雪隐城比这里还冷上几倍,只是你们公子有没有教过你驱寒健体的功夫?”
雪染霍然拉开房门,声音冷冷地问:“你还有事?”
初舞灿烂地一笑,“只是来和侍雪聊个天。”
“天色已晚,不送你了。”雪染傲然地看著他,下起逐客令。
他狡黠地笑说:“侍雪,你先回房去吧,看来你家公子是心疼你了。”
等到侍雪走进房门,雪染双手将门关住,沉声交代,“以后不用理他。”
“是。”她的声音却好像和平日有些不同。
雪染跨步到她身前,发现她的唇边竟藏著一丝笑意。
她竟然在笑?雪隐城从不需要笑容!
他厌恶地用手盖住她的唇,恨声道:“那个人有那么好笑吗?”
侍雪微愣地抬头看他,平静无波的面容陡然映进他的眼里。
他不习惯与人这样相近地对视,于是撤开手,别过脸去,“记住我的话,不要再和那个人说话,更不要对他笑。”
“是。”这一次她的声音又轻了几分。“公子请喝茶。”
饮过那杯茶,他走回床边像是要就寝休息了,但是忽然间回身对她说:“今夜你留在这里吧。”
侍雪的手似乎颤了下,托盘上的杯子发出叮当的响声。
“公子……”她若有所语。
“茶盘就放在桌上。”他不给她多嘴的余地,率先躺在床上,和衣而睡。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按照他的话将茶盘放下,走到床边。
他躺在里面,背著外边,给她留了大半张床的空间。
她轻巧地躺下与他后背相对,轻轻地呼吸,像是怕惊扰了他,但是很快她又发现自己没有熄灯,正要下床去灭烛火,雪染反手一挥,烛光陡然熄灭。
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到她都可以感觉到公子的背部随著呼吸起伏。清冷的风,不知道是从窗外透过窗棂而入,还是从他的身上飘来,这反而让她的神智更加清醒,睡意全无。
就这样僵直地躺著,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她忽然听到他开口说:“睡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妥吗?”
那声音异常清晰,绝不是梦呓。
原来他和她一样不能成眠。
“没什么不妥,只是……好久没有和公子同榻而眠,有些不大习惯。”她小声低吟,似乎有些不安。
“任何习惯的事情都可以改掉。”他的语气不知为何僵硬了起来。“以后也许……”话说了一半却突然断掉。
“已是一更天了,明天还要上路。”他转移了话题。
“是。”她应了声,身上忽然被什么东西盖住。
用手一模,是刚才她薰染过的那床锦被,还弥漫著一股淡淡的梅香。
“公子,这被子……”床上只有一床被子,要她怎么盖?
雪染不应声,如同没听见。
“公子……”她又叫了一声,他依然无动于衷。
她只好拉起被角,半遮半掩地盖在身上、心下不禁想起初舞公子今天问她的问题。
为什么她单薄的身子从不会被寒冷侵袭?
只因为,在她的心头还有一处是暖的。
只要心暖,身子,也就不会冷了。
第二章
雪染不想与行歌同行,所以很早就起床准备离开。
但是行歌好像算准了他的心思,在外面的院子里悠闲地喝茶,等待他的到来。
“今日风和日丽,真是出门远行的好日子。”他举杯对雪染抬了抬手,“我已经命人准备马匹车辆,从这里到楚丘城,如果快的话,三两天就可以到了。”
初舞这时也走了出来,“要想找到和惊鸿、破月一样好的马还真是困难,这里的马店中最好的马也只是中等而已,行歌想追上你的马车可有一番难度。”
雪染看著他们,张口说:“我们不同路。”
“哦?”初舞不信,“你不是要去楚丘城吗?”
“我要先去江南一趟。”雪染看著两人面露诧异,眼中闪过一丝诡计得逞的得意。
侍雪从他身后走来,“公子,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他抬脚往外走。
行歌在后面唤道:“雪公子,既然不同路也不强求,只是如果我们确定那根魔杖确实是武十七所有,是否要等公子到齐再处置呢?”
“你不是被人称为无所不能吗?”雪染的口气里都是嘲讽,“随你处置。”说完衣袖一挥便离开了。
初舞困惑地看著行歌,“就这么让他走了?不追吗?”
“他有心要与我们分道而行,你就算是想拉也拉不住。”虽然被雪染给了根钉子碰,他还是笑得很优雅。“再说,他虽然说得潇洒,但以雪隐城与武十七的渊源来看,这魔杖他根本是誓在必得的,现在只是在和我们打马虎眼,我们也不妨陪他装装糊涂好了。”
“那你现在要怎样做?去楚丘城吗?”初舞好奇地问。
行歌喝了口茶,反问道:“你知道他要去哪里吗?”
“不是说江南吗?”
“江南哪里里?”
初舞想了想,“应该是薛家吧?”
世人都知道雪隐城和江南薛家的关系。这百年来,雪隐城只与薛家联姻,前后有四位薛家小姐相继嫁到雪隐城,成为城主夫人,而现在的薛家三小姐薛墨凝便是雪染的未婚妻。
行歌悠然说道:“我很好奇,为什么雪隐城只与薛家联姻,难道只是因为薛家在江南的财力雄厚,或是薛家与朝廷的关系?”
“那么,你是想跟踪他到江南去一趟了?”初舞终于听明白了他的话。
“跟踪?”他朗声笑道:“我行歌做事需要那么见不得人吗?只要放话出去,说我要到江南与出云寺的持念大师参禅悟道,自然可以去得堂堂正正。再说,去年薛笔净被人劫持,也是我为他解的围,说起来,薛家还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如今……”他的笑意更深,“该是他们还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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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薛家,距离踏歌别馆所在的小镇不过百里的路程,当雪染在第二天清晨突然出现在薛府门前时,薛家的门僮还在门口打盹。
“小扮,麻烦通报一下。”侍雪轻轻拍了下那门僮的肩膀,将他唤醒。
门僮揉揉睡眼,老大不高兴地,“一大清早的,谁那么不长眼来叫门?”
“麻烦小扮通禀你家大少爷,我家公子拜访。”
“哪里来的公子?要见我们大少爷的人可多了,每天都排队排到苏州桥上,大少爷未必都能见。你们有拜帖吗?哪家的来路?”门僮年少气盛,叉著腰上下打量著面前这个丫头。
容貌太普通,穿著也看不出有什么气派,铁定不是富贵人家。八成又是哪里来的穷亲戚,想要攀亲带故的。
侍雪温和地说:“你只要告诉大少爷,说我们公子姓雪就可以了。”
“姓雪又怎样?雪薛又不同字,就算是姓薛,也不能随便见大少爷。”门僮还在故意找碴时,忽然觉得迎面扑来一阵寒风,没来由地打了一下哆索。
不知何时,那丫头身边又站著一位年轻公子,白衣胜雪,黑眸寒如深潭,俊逸不凡的五官竟然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这位公子……”门僮的口气不由自主地客气起来,“还没请教您……”
“雪隐城。”雪染懒得再听侍雪和他啰唆,终于忍不住亲自下车。“我只等半柱香。”话中透著一股漠然和冷傲。
门僮咽了下口水。好大的口气,半炷香时间?他就算跑进去通报,只怕也跑不回来。但这位公子的神情气势实在太吓人,只怕真的是来头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