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一个女人啊,为何竟有这样伤人的力量?
睫羽闪烁,妩媚睁开眼,看到他的同一刻,嘴边的笑意更浓了。“你回来啦!我弹琴给你听。”
玄枫没有说话,只是拉过她的手。她的十指纤长,就如她的人一样完美,但此时她的指月复上,全是红色的肿痕。
“今天弹了多久?”他问。
她眨眨眼,“不记得了,从你出门时算起……”她看着外面昏黄的天色,“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还是没有回答,皱紧眉头,对侍女吩咐,“去拿紫玉膏来。”
将她拉出书桌后,并带着她离开了书房,他头也不回地命令。
“以后不要随便进我的书房。”
“为什么?我好喜欢那里的书,书上写了许多有趣的东西。”
他走到落花亭前,不动声色地问:“妳识字?”
“嗯。”她虽然从没有学过字,但妖精自然是博古通今,即使如她这样属于初初“入门”一级的,还是能将他书架上所有的书都看个明白。
侍女送上药膏,玄枫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药膏涂抹在她的指月复上。
清凉的药膏让妩媚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又痒又凉的,这是什么?”
“可以给妳治伤的。”
她笑了一阵,不再笑了,任凭他为她上药,自己则歪着头望着他出神。
“妳在看什么?”他没有抬头,却可以感觉到她逼人的目光。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她说。
“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他反问。
妩媚想了想,斟酌着词句,“就是书上说的,谦谦君子,温文如玉。很温柔,很体贴的。”
玄枫哑然失笑,扬起眸,“是因为这样才对我如此迷恋?”
她红着脸,笑而不答,秋波流转的,又岂只是款款情深,其中还有无限的沉迷与倾慕。
风儿缝继起她的长发,发梢拂过他的脸颊,仿佛她调皮的手,引逗着藏于他心底最深处的情潮。原本放在他掌心处那只冰凉的小手,也越来越温热起来,熨贴着他的心口。
“三哥。”轻轻的一声呼唤,将两个人的神智都拉了回来。
妩媚转过脸,看到亭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着青袍的年轻道士。
说是道士,又似乎不像?他的气度太过清华,眼睛过于清澈明亮,犹如超月兑于尘世之外,可以看透红尘所有人事。
见到他,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即使那个人在微笑,但是却有种强大的压迫力从那人的身上直逼过来。
他的五官和玄枫有颇多相似,莫非……
“澈,你回来得真是时候。”玄枫站起身,惊喜非常,“父皇今天还说要召你回来。”
“我刚刚回到皇城,本来不想惊动任何人,但是听说相府出了点事,所以顺道过来看看。”那人踱步而来,走近时,视线才从玄枫身上移开,望定妩媚,“这位姑娘是……”
“她原是父皇宫中的一名宫女,被我讨了来,名叫妩媚。”
“妩媚?”年轻道士玩味着这个名字,轻轻点头,“很美的名字,美名自然应该配美人,没想到我凤氏竟能孕育出如此钟灵毓秀的人来,真非……人间气象。”
玄枫笑道:“你和五弟的口气倒是一样。怎么?在外面做了几年的方外道士,竟让你变得巧舌如簧了吗?”
此刻,妩媚却无法陪他们一起笑。当这个道士越来越靠近她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咽喉像是被人勒住一样不能呼吸,全身僵若木石,她想跑、想逃,竟然一动也不能动了。
这就是绿腰所说的,那些有功力的道士,可以降妖除魔的人?
她惊恐万分,听他说的那些话,句句都含有深意。
他认出她了……没错!他一定认出了她的本尊是谁!他的那双眸子明明温文如水,却让她不敢直视。妩媚一再地后退,又后退,一脚几乎踩空。
玄枫早已注意到她的反常举止,眼明手快地将她拉住。“怎么了?不认识他是吗?这是我的四弟玄澈。”
原来他就是四皇子玄澈?妩媚在心中想着。她怎么竟然没有想过,那个在宫中曾当过神官的玄澈,会成为她与玄枫之间最可怕的一个障碍?
若他当面揭穿她的身世,那她,该如何转圜、如何自处?
但玄澈什么都没有说,收回视线,他谈笑自若地与玄枫聊起了外面的见闻和趣事,仿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外人而已。
妩媚喘了口气,压在胸口的那种压迫力也减轻了一些,她甚至来不及说句告辞的话,就仓皇逃回自己的房间。
冷风从窗口打进,吹乱了桌上的书页。看到那本书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扯断自己的一根秀发,握进左手,喃喃低诵着咒语,那根秀发在手中化成青烟散去。
不到一刻的工夫,绿腰的身影出现在窗口。
“有事找我?”她笑吟吟地刚从窗外跳入,就见妩媚脸色苍白地颓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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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媚是谁?”玄枫深邃的眸子望着玄澈,“你一定知道答案。”
他清幽地笑笑,“怎么来问我?她是你带回来的。”
“我带她回来,只是想知道她是谁。”玄枫抬起眼,看着天边刚刚飞过的一群大雁,“她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但她也许只是一个心怀叵测的刺客。”
玄澈收起笑容,“三哥,你还是执着于那件事……”
“那是我永远的梦想。”
“那也许是个永远的错误。”他垂下眼,“算了,我本不想劝你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为梦而追逐并不是错,只是大哥他终究是我们的手足,二哥向来都很关照我们,五弟也……”
“我做事有分寸,你可以放心。”玄枫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你真的不肯告诉我,妩媚的身世吗?”
“上天有上天的安排,她与你的相识是天意,如果我说了,就是对天意最大的不敬。”他笑笑,“很久没看到父皇了,他还好吗?今日我看得入宫一趟了。”
玄枫淡淡地说:“父皇希望你回来,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们的心里都明白,你和我不同,父皇把你看作王朝可以倚重的山峦,而我,只是压在他桌上的一块镇纸。”
玄澈咬住下唇,“这是你心中的答案,我却不是这么认为。父皇对你的爱并不比给我的少,也许是你希望得到的太多,所以不能在心中得到平衡。”
三哥错了,即是一出生就背负沉重的使命,即使被父皇寄予太过殷切的厚望,他依然觉得自己只是天地间一粒小小尘埃。也许,当使命完成的那一天到来,他也就失去了继续生活的意义了。
玄枫沉默不语了许久,才忽然展颜笑道:“我早就说过,兄弟几个人当中,你的心胸是最宽阔的。”
“我其实是最胆小的,不愿意面对这一切,所以提前逃避罢了。”玄澈平静地吐出这句叹息。
如白云一样幽远缥缈的,除了他的面容,还有他的眼睛。
玄枫轻声说:“澈,我希望,如果我的梦想能够实现,那一刻请你站在我这边。”
玄澈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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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这是怎么了?”绿腰干丰万苦才将妩媚弄醒,“遇到什么人了,把妳吓成这样?”
“一个人……”她还在粗重地惊喘,“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人!他好像能看透我的心,猜出我的身分。”
“哦?真的吗?”绿腰皱皱眉,意识到这问题很严重,“他是谁?长得什么模样?”
“是玄枫的弟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