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滔滔不绝的开导,一点也不曾发觉自己的长舌有多招人讨厌,那女孩的脸隐藏在夜色中,开始微微颦眉,后来却渐渐舒展,暗藏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秦羽不曾察觉女孩的神情,正说个没完,却见那女孩的头越垂越低,到最后“呜呀”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莫非他这番话真的起了作用?他继续板着面孔问:“妳家在哪里?我送妳回去。”刚登西凉,他其实很需要一个向导,这女孩或许就是他进入西凉国的一把钥匙。
女孩哭了许久后才揉揉眼,哽咽的说:“我、我已没有家了。”
“啊?”没有家?莫非是个孤儿?
“妳爹娘都……”
她抽泣着,“我从小就没见过爹。据说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我娘而去了,而我娘,我娘……”她话没说完便哭得更加伤心,已是语不成句。
秦羽神色黯然,“原来妳也没了爹娘,和我差不多。”
她边哭边说:“你以为我真的想死吗?我若不是无路可走,怎可能会死?前几日郎中刚刚对我说,我活不过一个月了!既然早死晚死都是死,遗不如现在就死,免得给别人添麻烦,你今天救了我,我早晚还是要去死的。”
他傻愣在那里。“怎么?妳?妳得了绝症?治不了了吗?”
“也不是不能治。”女孩声音低柔。
秦羽现在见她低垂着头,露出柔细的脖颈,益发楚楚可怜,听她说有法治,便疑问道:“既然能治,为什么妳认为自己必死无疑?”
“因为我得的病必须用千年灵珠草才能治,而这种草在西凉国只有皇宫才有,我这样的平民百姓,凭什么去求女王赐药?还不是死路一条?”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海里走,“你别拦着我,还是让我去死的好!”
他急忙一把拦住她,原来他刚才说的道理全都白费,这女孩压根儿不想活了。
“小泵娘,妳先且慢,我还有话说!”
大概是他的脸看起来有几分真诚,女孩停止哭泣,睁大眼盯着他瞧。
“你、你有什么办法吗?”
楚楚可怜的小脸让秦羽看得心疼,男子汉天生的保护欲不由得涌上心口。
“我帮妳去盗药吧!”他郑重的说。
女孩愣在那里,不敢相信,“你?”
“对,我去盗药!”反正他早晚也要去皇宫中走一趟,不如顺路救人一命。“可是我对西凉国不熟,不认得路。”
女孩一咧嘴,满足泪痕的脸笑成一朵灿烂的小花。“我知道,我小时候天天在皇宫外的墙下玩,我可以带你去。”柔细的小手不经意似的拉住他的大手,轻声说:“走吧,现在是三更天,等到天亮就没办法进去了。”
秦羽侧目看着她光洁的面颊,手心有一股暖流缓缓的蔓延。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和女孩子手牵着手,感觉就好像有着魔力,让他不忍放开,
“大哥,请问你贵姓大名?”
“我叫秦羽。”
“秦大哥,我叫妙儿。你若是得到灵珠草,就到城西的暖玉阁来找我。”
当初出海之前,秦羽打听了一些关于西凉的传言,知道这个岛国鲜有男子能进入,即使是和边境国家的通商贸易,对商人的盘查也极为严格,超过五十岁的、有家室的绝不许上岛,而被允许留在西凉国经商的人,十之八九最后都不知所终。
偶尔有一两个从西凉国回来的商人,提起同伴的去向也都支支吾吾,大伙猜测于是西凉国美女如云,所以那些年轻的商人就留下来娶妻生子了,也有人说这些人犯了女国的忌讳,都被杀头了……传言越来越多,渐渐肯上岛经商的人少了许多,西凉国因此越发显得神秘。
秦羽盘算着自己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他一无家室,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不在西凉国的限制范围内,但他没有通关文书,若被抓肯定会被当作间谍杀头,所以一切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罢刚那个妙儿说千年灵珠草长在皇宫中,却也说不清具体的位置,这皇宫禁苑虽然不如中原那样广大,却也是守卫层层、重重楼阁,想来花花草草都应该长在御花园里吧?只是御花园又在哪里?
他身如狸猫,轻手轻脚地在皇宫中四处模索,发现前面有一处宫苑的灯火最亮,他沿着屋脊悄悄掠过去,在那处宫殿的房檐上伏身趴下,揭开一片瓦片向里看,只见宫殿内有一个身着皇服的中年美妇,仪容高贵大方,看来像是西凉女王。
“公主睡了吗?”她问着身边的女官。
女官躬身禀报,“已经安枕了。”
“近来有一些异国人上岛寻剑,要小心戒备。”
女王淡淡的吩咐让秦羽一惊。该不是这么快他就被发现了吧?还好女王的眼睛并没有向上看。
“灵珠草丹公主吃完了没有?记得我上回去看她,说是只剩下两颗了。”
秦羽闻言一喜,看来自己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吃完了,新做的丹药也已经送过去了。”
女王嗯了一声,“过几天南黎国会派特使来,商讨联合抗敌的事,要礼宾司做好准备。”
“是。”
秦羽听了半天,没有听到她提起定秦剑,看看天色已经不早,太阳就快出来了,一旦天亮他就无处隐身,还是尽快找那个灵珠草丹要紧。
药应该在公主手中,但是公主的寝宫又在哪里?
向皇宫更深的地方模索,忽然他发现有一座小楼孤立的建在皇宫的一角,小楼的房檐上悬挂着一方牌区,写着“回春居”。
回春居?取自妙手回春吗?听着像是个神医隐居之处。或许是……药房?
他猜测着,忍不住暗喜,小楼四处的守备松散,很容易靠近。他才推开一楼的窗户,一股子药香就从里飘出,果然是个药房!
轻声跃进去,他四处张望。奇怪?一楼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窄小的楼梯通到二楼,他犹豫一下,顺着楼梯一步步爬上去。
上面黑漆漆的,借着月光只能看到一组桌椅和一张床,床上似乎躺着一个宫女,应该是看守药房的,在床头旁边有个四层高的架子,架上放满了瓶瓶罐罐,也许灵珠草丹就在这些瓶瓶罐罐里?但是要怎么样才能确定哪一个就是呢?
床上人儿此时恰好翻了个身,秦羽走上前一把捂住女子的口,另一手拍在她的穴位上,那名宫女被他弄醒,骤然发现漆黑的屋子里出现了一个人,还捂住自己的口,惊骇得几乎要叫出来,但却又无法出声。
秦羽沉声道:“别喊,我不是坏人,是替人找药的。能不能告诉我,哪瓶药才是千年灵珠草?我急于救人,真的没有恶意。”
墨黑的夜里看不清宫女的容貌,只隐约看到她惊惶的双眼张大地瞪着他,秦羽努力微笑,希望对方能相信他的诚意。
终于她眼中的惊恐之色退却一些,他便松开手。
她喘了几口气,娇怯怯的柔声道:“架子最上面,那个白脂玉瓶就是。”
“多谢!”他大喜,走过去找到那个瓶子,也不走楼梯了,直接从窗口纵身跃出,而此时天际已经发红,眼看就要大亮了,再不抽身就迟了。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喝问:“什么人擅闯禁宫?!”
女人的声音好听,但里头饱满杀气,令人大意不得。
秦羽正准备跃上屋脊从原路返回,却不料皇宫中的士兵瞬息之间便将自己围个水泄不通,连屋檐上都站满了人。
女王已经卸了妆,身披金色的睡袍,如翠瀑般的长发几乎拖到地面,美得像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