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待她好,她舍不得丢掉这份饭碗,越加卖力工作,弄到后来,老板越来越信赖她,信赖到连午餐费都要帮她支付……
因为他知道,她缺钱。
最近女乃女乃情况差,感冒要住院、气喘要住院,女乃女乃只有健保,她舍不得女乃女乃住健保病房,于是每住院一天,她得支付单人病房差价,以及临时看护费。
她缺钱缺得紧,但还没缺到要人帮她付餐钱!毕竟,女乃女乃也不是天天都住院。
“我请了一位外籍看护,让她到你家帮忙照顾你女乃女乃,不管在家里或在医院,以后她就跟着你女乃女乃,你以后都不必再请临时看护。”
……好啊,现在不光是帮她付餐费,连外籍看护都帮她找了?
姜舒涵七窍生烟,很气。他同情她,同情得太超过,根本不是他说的一点点。
“看护费,每个月从我这边给……”梁喆绎继续说。
姜舒涵气得眼睛快要冒火,她站起来,声音平板地开口,“我想我还是辞职好了。”
“姜舒涵!你坐下,我话没说完。”
“等你说完,我大概已经被气死了。你说你同情我,一点点,但是帮我请看护,还付看护薪水,这可不是一点点!梁先生,我确实需要钱,但我不要你这么大份量的同情救济。”
“你觉得我是同情救济你?姜舒涵,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吧。我的同情心还没到泛滥成灾的地步。我帮你找看护、付看护费,完全出于私心,况且,你一个人做两、三人份的工作,我只是多付一笔看护薪水,很划得来。”
“我没有做两人份的工作。”她冷淡反驳。
“没有?你当我眼睛瞎了?每天中午,你用私人时间费尽心思帮我安排约会,下班后在公司多待两、三个小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私事在忙。”
“坦白说我本来只要求助理帮我订花、订餐厅,工作上能帮我催图、送图、建档就行,结果你连跟厂商斡旋、催盯材料品质、出图错误都帮上忙,你做的事情可以抵三个助理的工作量,我并没有夸张。”
“连工程部都夸奖你,他们要我无论如何好好留住你这个好助理。况且哪个助理会不只帮老板安排约会、代买门票,还利用私人时间充当送货员,帮忙送花、送礼物的?”
梁喆绎披她的冰冷愤怒弄得也生起气来,声音大了起来。
她怔住,被能铿锵有力的“慷慨陈词”削弱气势,原本她是理直气壮的,想辞职维护早已非常薄弱的尊严,但现在……
“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了解我,我身上根本没多少同情心,帮你请看护,只是想让你轻松点,能更专心工作。我盘算过,要是没你在旁边帮忙,我恐怕请三个人都不够抵你现在的工作量,而目前我只花一份薪水。”
“不要把你的自尊心无限扩张了,真要浪费同情心,比你可怜的人多着,我不会浪费在你身上。”见她呆怔,梁喆绎放软了声音,“我不是没有人性的老板,工程部几个主任、绘图部组长,都对你赞赏有加,你帮我打点约会,又是催图、盯图的,联络业主、准备标案资料,你做的远远超过我所期望,我只是给你应得的报酬而已。”
姜舒涵沉默了半晌。他……有些说服她了,她的确是做了很多事,本来只是想让他觉得他加薪百分之十“物超所值”,没想到看在他眼里,她居然超值到一人抵三人用。
“染先生真的认为,我做了三人份的工作量?”她还是有些困惑。
“当然。”他肯定万分,见她快被说服,便赶紧接着说:“外籍看护每个月的薪水,还不够我请个助理,我觉得很值得。你不要拒绝,能让你少请假就好。上星期你请一天假,我忙翻了,算是我拜托你接受我的好意。”他软硬兼施。
姜舒涵望着他坦率明亮的目光,无声地叹口气,“梁先生,谢澍你,我接受你的好意。”
有个看护在家陪女乃女乃,她其实比较放心,这是实际面。
她再也不可能找到比目前待遇更好的工作,而梁喆绎看起来也真的不像是同情她,也许她确实工作绩效超高,让他少不了她吧。
他总算松口气,笑道:“很好,以后你就能专心替我工作了。”
“梁先生……”你其实是个好人,虽然花心些……姜舒涵说不出想说的话。
“嗯?”
“没其他事的话,我出去忙了。”半晌后,她说。
“姜舒涵……”他面露犹豫,一会才说:“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朋友,私底下有什么闲难,可以来找我。”
听完,她呆了呆。
回过神后,她轻轻点头,没多说什么,走出他的办公室。
第4章(1)
他们算是朋友了吗?
阳光毒辣,都已经入秋,午后的温度仍高得吓人。
姜舒涵跟着梁喆绎站在太阳底下,心里转过那个问题——
他们,算是朋友了吧?
就某种程度而言,他们是朋友,至少,梁喆绎说了,如果不是朋友,他不会让她跟来陪他看“孩子”。
眼前,一幢斜瓦建筑,被长方形绣石砌成的矮围墙圈住,超过两百坪的花园,右边种下整片红、白、黄、粉、橘……各色波斯菊,迎风摇曳开得正盛,右边沿围墙砌成的长条小花台则种满三色菫。
一年九个月过去,这幢主建筑物有百坪大的斜瓦屋顶别墅,是“黑衣男”请梁喆绎为王湘菱设计、建造的。
梁喆绎化三个月设计,一年半赶工建造完成,今天算是新屋落成,下星期就能让业主“黑衣男”完成点交手续。
梁喆绎对她说过,他设计的每幢建筑物就像是他的孩子,有他的心血在其中。
他习惯在建筑物完工那日,到现场见见“孩子”。
以前他总是一个人见他的“孩子”,但在他说希望她能将他当成朋友后的某日下F午,约莫是四、五个月前,他突然邀她一块去看“孩子”。
这几个月来她陪他看了六幢屋子,全是私人请托他设计建造的,眼前这是第七幢。
她思绪正乱着,梁喆绎开口了。
“西方人说LuckySeven,七是个幸运数字。这是你陪我看的第七个孩子,我希望……”他领着她进入花园,站在三色堇的花台前说话,他说到一半突然抬头对上她的眼睛,不说了。
姜舒涵被他看得心慌,但只能默默挨着他的视线,等待他没说完的话。
“你说,我的希望能不能实现呢?”梁喆绎浅笑。
“你的希望是什么?”
梁喆绎轻笑出声,不答话。
他思绪飘远了,想起她刚进事务所时顶着清纯的女圭女圭头,一年九个月过去,她蓄起长发,原本齐眉的刘海已经不见。
阳光烈,汗珠滑过她的脸,扎在后头的马尾扎不紧鬓间几缯较短的发,发丝沾黏在她颊边,他忽然想起她在育幼院树下读故事的午后。
梁喆绎转身,朝屋子走。
踏上进屋的两个阶梯,他打开暗金锻铁屋门,新屋里灰蒙蒙的尘埃在充足的光线下飘舞,他开口,“这屋子,是我设计的好孩子。好孩子该配一对幸福的好主人,只有屋子的主人们幸福了,孩子才能被用心对待照护。我希望,安先生跟你的好朋友方安淇幸福过完这辈子。你说我的希望能实现吗?”
屋子四面采光充足,梁喆绎站在空旷的客厅,朝靠近大门的姜舒涵问。
姜舒涵听他缓慢的语句,像春天水流的小溪潺潺地流动,舞在光线下的粉尘,忽而闪亮忽而暗,好似层薄薄金色粉末罩着挺拔高大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