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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的灯 第40页

作者:华严

“你不知道人言可畏,”秦同强像一个被人情世故折磨得半点童心也不存的老头子。“尤其是像陈元珍一类的人……”

“你有什么办法使他们什么也不说呢?”

秦同强没话了。

陈宏因这便对我大谈桥上的点心担子,林斌说他可真欣赏那鸦片膏样的芝麻糊,昨晚上肚子饿得不停地做梦,梦见我分给他一调羹的鸦片烟膏,但随便他怎样把颈项拉得老长,都不能吃到口,说到王眉贞也笑了。

鲍共汽车到了太湖滨,搭乘着汽艇渡过太湖;蠡园、鼋头渚,湖光山色,万紫千红,风景美丽极了。

队伍又散了,我们这边那边随意得走。这时走过湖水击拍着的岸旁,看见许多同学围着一个担子买荸荠。过了一条窄而长的桥,这边山势起伏,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木,前面一个地洞,口径不过两三尺,我们弯着腰走了下去。洞里面蜿蜒曲折,十分幽暗。一个男同学说这是偷吻的好地方,王眉贞呸了一声说见鬼,那男同学笑着说地洞里一定有鬼,走了不久,暗淡的光线中见地上露着半个白色的大圆球,那男同便说这是骷髅头,然后故意拔脚奔跑,大家莫名其妙地就跟,荸荠从谁的口袋里掉出来,噗嘟噗嘟地响。

“姆妈呀,骷髅追来了啊!”杜妩媚大叫。

出得洞来,一个喘息的男同学问道: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地震吗?”

我们上了一座建在高处的小亭,桃李花围绕脚下,像朵朵彩云,太湖水明媚潋滟,一望无边。王眉贞遇着个熟识的男同学,倚在栏杆旁攀谈起来了。

“有人把女性比做花,真是不错,你看这些美丽的花朵,会使人的心动荡起来。”

“把女性比做转瞬凋谢的花,简直是一种侮辱。”王眉贞说。

“哪里的话?”这个身材特别矮,但有对特别明亮的眼睛的男同学笑着说,“花是美的象征,世上如果没有女人,就像的寂寞和单调,转瞬?什么叫‘转瞬’?例如一千年和整个宇宙相比,还不是一个转瞬?如果说凋谢,有生命的谁能不凋谢?”

王眉贞眼一翻,说:“我不爱听这类的话,去和凌净华说。”

那男同学笑着直摇手,满脸飞红的向我瞅一眼,下亭去了。

王眉贞告诉我这人名唤丁再光,大家都管他叫“臭哲学家”,出口闭口都是荒诞怪话,政治系的,和秦同强、张若白都很要好。

“喂,听见了没有?她们在这儿念念不忘你们哩!”林斌的孩儿面从下面浮上来,背后跟着的是秦同强和张若白,六只热切的眼里透着喜悦。

“唉,天可怜见,”林斌说,“这可遇着你们了,他们直担心着,说好半天没看到你们,怕又失踪了哩!”

“去你的,林小表,一天到晚嚼不完的舌头。”王眉贞骂。

“舌头如果嚼得完,世上还有几根舌头好剩啊?”林斌说着,把手中一只厚纸袋掷在亭中的石板地上。

“见鬼,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花瓣,人家费了好大功夫集来的哩!回头经太湖回去,要把它漂在湖面上。”

“倒是个新鲜好玩的事儿,谁出的主意呀?”

“当然是我,你想除了我,什么人有这么伟大的创造力呀!”

我倚着栏杆四面眺望,忽然看见水越独立在一小木桥上,这时走下去,没入花丛中。不觉月兑口说道:

“走吧,眉贞,我们也走了吧!”

中午,大家围坐在大草地上进食干点。几棵苍翠的大树展开茂密的枝叶,像母鸡展开翅膀卫护着小鸡样的卫护着我们。平坦的地面碧绿而且洁净,同学们或坐或卧,边吃东西边谈笑或是唱歌,热闹有趣极了。

张若白递给我一块甜面包,王眉贞一口咬下半个茶叶蛋,瞪着眼睛半晌透不出气来;杜妩媚连忙给她半瓶橘子水,秦同强的手在她背上猛敲,她满脸通红的衔着泪水直摆手,容易哇地一声,把蛋白蛋黄统统吐在一块手帕上。

“好险,好险,”林斌笑着说,“差些被茶叶蛋噎死了。但这恐怕是老天爷的旨意,因为呢太多画了,该用个塞子把喉头塞住。”

王眉贞气得伸手便扯林斌的耳朵,林斌叫了一声,手里的一个经他评定为占全餐的营养二分之一的茶叶蛋,一直沿着微斜的地面向前滚去了。这一去路程颇远,直滚到一个背向着我们坐着的男同学的脚旁,那同学拣着回过头来,想不到是一路上没见他露面的陈吉。

“喂,陈吉,怎么的?我们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你呀?”秦同强问。

陈吉笑着走过来,说她原是加入去苏州那一组旅行队,临时改变主意到这边来,早上才到的。说着已剥开手里的茶叶蛋,毫不踌躇的塞进嘴里咬一口。

“哎呀!我的蛋呀!”林斌大叫。

“啊!糟了!”陈吉张着嘴,吞不是,吐不是,尴尬极了。

“快把你自己的那个拿来还给这个‘馋嘴货’啊!”杜妩媚笑着说。

“我的那个?嗄?哎呀!我也吃下去了啊!”

“唉,完了,我的蛋,完了!”林斌哭丧着脸说。

王眉贞大笑,哈哈哈哈地大声笑着。因为她的笑声比唱片里的笑匠的笑声还要滑稽和逗引人,使得我们几个人,然后是全体同学们,无法忍住的跟她笑起来。大家一笑,王眉贞便更觉得好笑,王眉贞笑得愈烈,大家也跟着笑得更加的热烈了。一时哈哈呵呵,哎哟哎哟,有的人捶胸捧月复,呼天唤地;有的人喘息着抹擦眼泪水,一片野餐的场地变成笑的会场了。

好容易天下安定。黑面孔涨成紫褐色的陈吉叹一口气说道:“李梅丽说王眉贞是笑的专家,果真不错。”

提起李梅丽,大家记起来许久没有见到她。

“结婚了呀!你们不知道吗?”陈吉说。

“什么?”王眉贞惊愕地问。

“大惊小敝什么的?你们女人来这世界上的唯一目的不就是结婚吗?”

“岂有此理!小黑炭,看镖!”杜妩媚咬紧牙根向陈吉扔过去一大把的茶叶蛋壳。

“对了,我好像听谁说过她嫁给一位富有的美国人。”秦同强说。

“可不是吗?”陈吉笑着说,“但是你知道那位美国人今年多少岁了吗?六十五了呀!”

“姆妈呀!”杜妩媚大叫。

“你输,陈吉,李梅丽真的爱上了那个老头子吗?”王眉贞十分关心的问。

“如果呢想得到一个完全正确的答案的话又有去问老天。梅丽自然手她爱他,不然怎么连父母的劝阻也不听的嫁给他呢?她说她爱他的灰胡子,越灰的地方越动人,又爱他的白头发,越白的地方越圣洁……”

“我说她爱的只是他那啊!”林斌嚷着边放进嘴里一大把的花生米。

“唉,该死,该死!”秦同强叫起来。

“呀,对不起,”林斌笑着举起双手作投降的姿势。“我说的是‘绿’,Green-back,我漏了一个‘绿’字。梅丽并没有完全胡说,她爱的确实是那老头子所拥有的一种颜色,但不是‘灰’和‘白’。将来如果她能设法弄一顶绿帽子给他戴,那一切就更十全十美了。”

“林小表你将来死去一定下拔舌地狱,过分的缺德了。”王眉贞说。

“是吗?拔舌地狱或者拔牙地狱我都不在乎哩!天堂里的沙发椅我实在没有多大的兴趣,留给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家伙去抢夺好了!”

“见鬼!”王眉贞骂着狠狠地睨了他一眼。

“喂,陈吉,你说梅丽的父母反对,为的是年龄相差太远的关系,是吗?”杜妩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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