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直地望着雨柔,“你是妈妈送出去的那个,妈妈赚来的钱都给了你养父母。她怕你受哪怕一丁点儿的委屈,你知道为了你清清白白的生活,娘不敢留下一丝线索,甚至不敢去见你。你以为你家的田地哪儿来的,你身上的衣服,上学的学费都是哪儿来的,都是你养父赚的吗?如果不是当初娘把所有的积蓄甚至把所能借到的钱都带给你,你父亲现在也还是个穷困潦倒的穷书生。你是送出去的那个,可也是娘最挂心的那个。天凉了她会对着我说不知你姐姐添没添衣裳,吃饭时她也会说不知你姐姐吃得饱不饱。娘给你的关爱少吗?你却来怪我独占了娘的爱。你知道吗,我是被当做婊子养大的!婊子!即使我从来都是清白的.可还是被人欺侮,被人取笑,被人叫做婊子!你知道吗?!”
我嘶吼着,从镜子中看到我本来柔美的脸上血管爆起,有种凄美的狰狞。那是我吗?
雨柔不禁退了几步,撞到了桌子上,她用手撑住身体,才没让自已滑倒。
她怔怔地望着我颊边的泪珠,她好像看到自己痛不欲生的面容,那张在她面前一模一样的面容,自己的面容。
我的痛亦是她的痛啊,可是他所爱的人却只有一个。我知道她心里是那样的不忍,可是……
“可是你遇到了白云,如果留下的那个是我,白云就会爱我的。”她低喃道。
“哈,如果留下来的是你?哈哈。”我凄楚地笑着。
“如果留下的是你!你知道吗,我宁愿留下的不是我,你知道饥一顿饱一顿的感觉吗?你知道被当做疯狗用铁链拴住的感觉吗?你知道时时都得提防别人,小心不被揭穿的紧张感觉吗?”我越说越激动。
“我用了一个女孩所有的能力和智慧试图保全自己。我装成疯子,攻击任何一个试图接近我的人;我将自己身上涂满垃圾和粪便,只为了让人恶心,以此来逃开那些男人的糟蹋,我多少次被人打得背过气去。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谁不爱美,谁不爱干净?我却只能在梦中穿干干净净的花衣裳,住吧干净净的床,吃干干净净的饭。我容忍了一个女孩所能容忍的一切,甚至超过了我的极限。有多少次我趴在垃圾堆上,望着天上飘过去的白云,飞过去的鸟,落下的树叶,我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疯了,我宁肯自己是真的疯了也好过当时的状况!”
我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多年来的委屈倾泻而出。
“你知道支撑我活下去的是什么吗?是你!是你!你宁肯留下的是你。是啊,是啊!可你知道吗?那时我宁肯自己是一条狗、一只蚂蚁、一片落叶,是啊,老天开眼,我遇到了白云,可你知道,如果我遇不到他,如果我逃不出去,我会怎样?你告诉我!”我握住雨柔的肩膀,猛烈地摇晃。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从不知道我多么盼望与你相见。我多么努力地用我微薄的力量去找你,你是支撑我生存下来的力量,你是我另一半的生命,纯洁的、高雅的,像我梦想的那样。”我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的手指渐渐地松开,在我倒下去的时候,我听见于自己的低语,“我最在乎的人却宁愿是我,宁愿没有我,宁愿……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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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夜,月冷如水。她搓搓手臂上泛起的小绊瘩,转过小小的回廊,高跟鞋在石板上敲出脆脆的声音。
“回来了。”暗处闪出一条人影。她一抬眼,正对上虎子哥那口雪白的牙。
“吓了我一跳、”她拍着胸口走过去,轻声笑着道:“就你会搞鬼。”
他的胸膛微微震动了一下,又退回暗处。
湖心小楼上亮着昏黄的灯,几个人影映在窗上。她月兑下鞋子拎在手中。在细细的石桥上轻轻走过去,像是一只好奇的猫咪。
“怎么样?白云。”
“上头要我丢卒保车。”那声音中有掩不住的清冷和疲惫,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事实上,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已不言而喻,我决不会放弃,一定要把那东西送到南京去。一定有办法的,大家不要急,我们只要能拖延一天。”那磁性的,动人的,心爱的声音啊。
“可是怎么能再拖他们一天呢?大使馆的内线说他们已经开始布署了,很有可能明天就会行动,那个该死的藤本刚,谁想到他竟然是特务。白云,你们要小心……
藤本刚?她不禁踉跄一下,心绪乱乱地向上翻涌。也许……将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天哪,会是她想的那样吗?如果这是真的……
“我已经把所有的文件都毁了,只除了日本人这次的行动计划和我们部署在日本人中的探子名单,这太重要了,那是我们这一年的努力。东仔和小周为这东西送了命,我不忍毁去,明天一早我派人送出去。”
“可你家现在已经被监视了,你怎么能送出去。”
“呵,在监视之下你们不也进来了?”
“呵呵……”大家苦中作乐地笑道。
“可是,即使这样也需要一天的时间。”
“这样吧,实在不行我明天就去日本使馆,装作叛变,拖它一天。”
“不行,太危险了。白云,你若是暴露了,我们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布署就都白费了。而且,没什么原因就叛变,那边必然会怀疑。”
“一天,只要一天。”是杨帆苦恼的声音。
一天?攸关性命的一天,也许……她转回身,一天,只要一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头看天上清冷的月亮,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说……也许……
她挺直背脊,昂首走回去。
暗处的影子又闪出来,“怎么了?”虎子哥关切地扶住她,她直直的眼神让他有些害怕。
“没事,等别人都走了,你去告诉白云,就说有一天时间。只说有一天时间,我回房了。”她轻轻推开虎子的手,脊背挺得直直的,脚步却踉跄着。
“玉瑛。”虎子不放心地轻唤。
“我困了。”她回头轻轻一笑,“我去睡了。”
冷冷的秋,冷冷的清晨。
“菊儿,你收输一下东西;玉瑛、虎子你们先去扬州。过几天我去找你们。”一大早白云顾不得补眠,急急地吩咐菊儿,“玉瑛呢?一大早她去哪儿了?”匆匆推开门,却是一室的清冷。
“玉瑛?!”白云急得高喊。
“玉瑛出去了。”菊儿应道。
桌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走近细看,是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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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正午,阳光依然很暖。
自家,一位不速之客。
“有什么事,你说吧。”白云冷冷地道。
孙嫣然诧异于白云的森冷,平日他虽淡漠,但好歹还会顾及她的颜面,今日……本来做得好好的打算,现在却不好开口了。
白云冷冷地斜了她一眼,她一定是看错了,他眼中怎么会有那样深的恨意?
“我……”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神让她心底泛起一阵没来由的心虚,“我,我要结婚了。”她嗫喏道。
白云没说话,只是那样冷冷地看着她。
孙嫣然不得已,硬着头皮掏出喜柬,“我要和藤本刚结婚了。”她突然高声喊道,试图摆月兑那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