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我有事情找你。”上司明显的是少根筋,根本没感应到她的脸色变化,继续吆喝,“你进来呀!刘分局长最近刚升官,搬办公室,你来帮忙看看,房间里面要怎么摆设会比较好?”
只见她红唇紧抿,压抑了片刻,才答:“副座,我对这个没什么了解,可能帮不上忙,是不是该找专业人士来——”
“找了找了。”杨副座就等她这一句。“分局长的儿子,很成材的啦,是室内设计师,现在自己开事务所接案,他刚刚建设要把档案柜移过去门边啦,你觉得怎么样?过来看一下啊!站在那里干什么?”
眼看着一片混乱的办公室内,同样也笑呵呵的分局长,以及那位眉清目秀、一脸尴尬的年轻男子,就连旁人如谈岳颖,都领悟到其中的奥妙了。
这、是、相、亲!
“既然有专业设计师在,应该不需要我了吧?”文馥芃咬牙切齿说。
“怎么会不需要,你人都来了,就进来啊,干嘛一直站在那里?”杨副座嗓门扯得越发惊人地大,“难不成是害羞了?你也会害羞?别闹了吧,哈哈哈——”
“是嘛,我跟我儿子说,杨副座老爱夸口手下有个超强悍的女警官,之前单位年终扫除时,独力清完了二十大箱的档案,比男人还壮,我儿子还不信呢!”
“她真的就是这么强壮。刘兄,你别客气,有什么要搬的,叫我们文警官来就好,保证满意!”
震耳笑谈声中,只见那张美艳俏脸上,静静闪过一抹受伤的痛楚。不过稍纵即逝,一下子就不见了,又恢复了惯常的倔强骄傲。
可是一直注视着她的谈岳颖看到了。清清楚楚。
他没办法置身事外。
“杨副座、刘分局长。”他清了清喉咙,客气地与两位长辈打招呼,“有什么要搬动的重物,不嫌弃的话,我来帮忙好了。”
笑谑声戛然中止。自以为聪明幽默的两位老伯,这才大梦初醒,见鬼似的瞪着刚刚一直在文馥芃身后,修长潇洒的谈岳颖。
“你你你……”
“谈督察,你怎么……会在这里?”
谈岳颖笑丁笑,一瞎步,站在文馥芃前方,不经意地替她挡住。
他下意识的想要保护她。
“我和文警官有些公事要谈,刚刚才结束,顺路送她过来。”他轮番看过去,还特意深深看了那位缩在角落、始终不吭声的年轻人一眼。目光炯炯。
意思传选到了吧?了了吧?
白净到有些阴柔的刘公子,被逼视到转开了头。
文馥芃在后面猛推他,示意要他让开。老兄他动也不动,又被小姐她“啧”地嫌弃了一声。
“呃,你们谈公事啊?”对于年轻一辈的默然交锋、高来高去,杨副座自然毫无所感,只是看看一脸不爽的文馥芃,又看看莫测高深的谈岳颖,莫名其妙。
“两位……原来有交情?”还是刘分局长老练些,毕竟是待地方基层的,要懂人情世故,他多少也看得出,眼前这两位,气氛似乎有些微妙。老练的笑容陡然僵住了,转头责备老友,“既然如此,杨副座你何必——”
“他们只是谈公事而已!”杨副座急着想解释,像在数落自家小孩给外人听一样,口无遮拦,“文警官真的没有男朋友,她从来没交过,从她毕业看到现在,一直都没人追也没人敢介绍,脾气太坏了啦,没人要……你相信我!”
谈岳颖可听不下去,“杨副座,且慢——”
这也太荒谬了,整个分局都是弟兄可用,还得大老远叫她来展现她的体力?但开口的是提拔照顾她多年的上司,她也只能咬着牙答应。即使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超烂、超瞎、超蠢的设计骗局!
“不用多说了。”文馥芃凛然打断男人们,线条优美的下巴微扬,傲然说:“我来帮忙就是。重物全部留给我,别客气。”
说完,她转身就走。
“嗳嗳嗳!你不是要来帮忙吗?要走去哪里?”杨副座直着嗓门在她身后喊。
“换衣服!”她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她下午去演讲,穿的是整齐套装跟高跟鞋,这总不是做苦工的打扮。
“快点回来啊,我们在这边等你!”
她咬牙已经走得老远了,来到大马路上,正准备要招出租车——
“我可以送你。”如背后灵一般紧跟在她身后的人,此刻友善地开口。
至此,她真的受够了。
还能再丢脸到什么地步?像被他玩弄在手掌心了一晚,又被他看到这么丢脸的景象。是,她文馥芃就是这么壮硕,被叫来当苦力;她也滞销到这种地步,像是一头牛一样的被推销,上司在众人面前还打包票她一直以来都乏人问津!
尤其,看到谈岳颖依然气定神闲,眼角甚至还有微微笑痕,她满腔莫名的焦躁与奇异的恼羞,全转成了怒火。
在所有人面前丢脸,还没有在他那双含笑的眼中丢脸来得难堪。
“不、用!”她索性站定了,张开嘴简直要喷出火来,“你别再跟着我了,笑话看得还不够吗?”
“你先别气,深呼吸,听我说——”
“你自己说个够吧!”她恶狠狠警告:“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眼看她又要甩头就走,谈岳颖的手闪电般探出,扣住她的手腕。
她毫不犹豫地甩开!
第3章(1)
火爆的下属,遇上了火爆的上司,结果就会是爆发媲美101大楼跨年烟火的大吵。
“我讲过你多少次,你态度好一点会死吗?会要你的命吗?”杨副座在自己办公室里嗓门更加惊人了,对着傲然站在他桌前的文馥芃大骂:“你让我在老同学面前超没面子的,人家好意要介绍儿子给你认识,你不积极、不感谢就算了,还给我摆臭脸、爱理不理?你以为你是谁?妈祖婆?”
说到这,文馥芃就有一肚子气。乌龙相亲事件最后整个荒腔走板,再度又是个大失败,分局长的儿子对文馥芃没兴趣,而分局长本身对她的印象也不佳,相亲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她很不爽地回嘴:“那天晚上我明明换好衣服就赶回去要帮忙的,谁知道你们都走光了。”
“你那个凶巴巴的样子,不走,难道等着看你脸色?”
“那比上次你太太介绍的宅男更没诚意嘛,上次那个至少还坐到最后。”文馥芃反唇相稽。
不提还好,这么一说,新仇旧恨齐上心头,杨副座的额头都暴青筋了。他气得狂拍桌子,“还提我太太?我太太被她姐妹淘怨恨死了,还跟我嘀咕说没遇过像你这么难搞的女孩子,介绍对象给你,一言不合、看不顺眼,马上甩头就走,这象话吗?现在什么时代,你又是什么年纪,以为自己还年轻条件好?”
“我又没有以为——”
多年上司根本不听,继续教训下去:“你都要三十岁了,不积极一点,马上就是高龄产妇,个性再不改一改,男人都被你吓跑光了!”
“反正现在不结婚的人那么多——”文馥芃再度试图插话。
可惜再度失败。杨副座怒目相向,“什么没关系?别人有本钱可以不结婚,有什么事大不了靠父母亲友帮忙,你呢?你就自己一个,没有人可靠,你凭什么唱高调?你醒一醒吧,认清事实!”
文馥芃不语。她抿紧了红唇。
是,她从十二岁开始就一路住校到大学毕业,没有享受过太多家庭温暖,只有无止境的难题与矛盾。知情的外人都可怜她,偏偏她就是无法忍受这种同情。
“像你这样个性不改的话,根本别想结婚了!”杨副座这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不对了,气冲冲地结尾:“不用讲个两句就摆脸色给我看,嫌我罗唆?宁愿一个人孤单寂寞到死?那随便你,我以后不管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