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会儿他却心神莫名地激荡,有种说也说不上来的滋味,酸酸的,又带点微甜!还有她身上极淡极淡的清香。
他有一瞬间的恍然。彷佛回到了过去每一个大雪天里,无论哪儿、无论多远,只要有梅花开放,他都能敏锐察觉到幽幽冷香。要极努力地克制,他才没有倾身靠近,好好深呼吸一口,尽情汲取那股幽微却勾人的气息。她还不放过他,整个人都赖在他身上了。夏衫轻薄,刚练了拳的他一身燥热传到她身上,秦雪郁抬头望着他脸上慢慢升起的一抹赧红,咬唇抑笑。
“老江,”她悄声问:“有人笑过你脸皮子薄吗?”
他撇开的脸上热意更甚,连脖子、耳根都烫,整个人僵硬如铁,动也不敢动,两手扣着二小姐的腕也忘了要放开,简直中邪了似的。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她才不介意,路起足尖,附在他耳边细声商议,“不过你得答应我,让我带兵出去追捕马贼!”
第4章(2)
居然拿这个来当交换条件,为何好说歹说,就是不死心?
江万翼回了神,正想捺着性子好生劝说开导,不料脸才一转,正好碰上她热切仰着的脸蛋。
唇,则碰上她如花瓣般柔软的嘴。
他浑身一震,整个热气重新上冲,血性翻涌,呼吸一整个乱了,再度像石雕一样定住,动弹不得。事实是,他不敢动。一动之下,不知会是什么结局。秦雪郁却只是傻望着他,大眼睛眨啊眨的。好半晌,才慢吞吞地问:“这就是亲嘴儿吗?好像也没哈稀奇的。”
“谁说过……这很稀奇?”他的嗓音紧绷。
“军队里大伙儿都说呀。闲聊时总听他们大肆谈论跟姑娘亲嘴儿多好、天寒时抱姑娘睡有多暖,我看,也不过就这样。”很失望的样子。
“这,不算亲嘴,只是不小心碰上。”
“那怎样才是呢?”她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冷不防,又仰脸亲了他一下,“这样算吗?”
他还是摇头。“二小姐,别再闹了。”
但秦雪郁可不会轻易放弃,步步逼近,让他连连闪躲。但闹了大半天,他都满头大汗了,还是始终不肯就范。居然比她还固执!
“算了,小气鬼。”最后,她气得挣月兑他的钳制,不满地嘀咕,“去了京城果然都变了,以前你什么都肯教我的。”
“这种事,不能乱教!”
“不教就不教,大不了我找别人问去。”她转身就要走。
江万翼听到最后一句,苦苦维持的清明思绪整个乱了谱,像是突然被浓浓迷雾笼罩。
下一刻,他的大掌探出,闪电般再度抓住她的手腕。
“二小姐……”
“放开!”秦雪郁又羞又恼,急着要离开,却是怎么甩,也甩不掉好似铁继般牢牢扣在她腕上的钳制。她回头,恨恨瞪他,“你拉我做什么?”
本来话就不多的江万翼,此刻更加说不出话。
秦雪郁甩他甩不开,走也走不掉,简直像跟泥塑或石雕讲话似的,挫败到极点;一气之下,索性身形一矮,玉腿往他经骨扫去,直攻他下盘!
平时不会有事的,但江万翼压根儿没料到她会突袭,吃惊之际,手果然放开了,而小腿骨正中她一踢,吃疼之下往后退了几步。但后头就是河了,一个重心不稳,扑通一声,他整个人跌进了清晨还冰冷刺骨的滔滔河水里。河床尚浅,摔进去其实是没事的,但他跌坐着的落汤鸡模样还真狼狈。这彷佛是上天给他的责罚,要他好好坐在这儿冷一冷,深刻反省。
本该离去的秦雪郁脚步慢了,咬住了唇,忍着笑意看他,眼睛亮得跟星星一样。
望着她似笑非笑的俏脸,又看看自己的处境,江万翼忍不住,唇际扬起一抹苦笑!
他真是名副其实的“栽了”
带兵之将都知道,若是弱点被对方掌握,那是大忌,必死无疑。
这会儿北漠的掌符参将才上任没多久,把柄就被人抓在手里,从此陷入悲惨的境地,简直毫无招架能力。
“……所以,你先按兵不动,不只为了让士兵休养生息,也是打算等到西疆慕容带兵过来之后,再统合战力?”如此话题,照说该是发生在将军或参将的营帐内,聚众商讨军情时;但,实际的状况,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静谧无人的河谷深处,有人影一双。男的僵坐在大石上,也像是石雕般动也没动,背脊挺得笔直。
另一个人看起来就舒服多了,不但硬耍赖故意坐在他腿上、靠着他宽阔胸膛,还抓着他的大手玩,一面闲聊似地问着军情,非常惬意。
石头是硬的,她很软;石头是冷的,她很温暖。江万翼处在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一点儿也没享受到,只觉得是深深的折磨。
折磨归折磨,但、心底却偷偷有股暖暖的、甜甜的滋味在蔓延。越是这样,他越发不敢造次,坐得更笔直、僵硬了。深怕一个不注意,情况就更加难以控制。毕竟之前稍微失控过一次,就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要统合之前,总得有最新的情势,就让我带几个兵出去追查一下嘛,保证不出两三天就能回报。”她说得好轻松,好像在跟情郎要胭脂花粉似的。但她要的可不是胭脂花粉这种好打发的,她要的是军令啊!
“二小姐,出兵一事不宜说笑,可不可以请你坐好,我们……好好从长计议?”江万翼压着嗓子,平板地说着。
“我哪里说笑了?”秦雪郁诧异地看他一眼,好像听不懂似的,“我这不就是在跟你从长计议?是你耳朵硬,总是不答应我!”
说着,她还伸手想去模他已经泛红的耳朵。江万翼眼捷手快,立刻抓住了。
“要商讨军情大事,请二小姐别私下来谈,应该是到营帐中,跟众人一起共商大计才是。”他苦口婆心劝着。
她眼睛故意睁得更大,满脸惊讶,“你是要我在众人面前这样、坐你腿上说话?”不大好吧?
江万翼登时语塞,一股无奈染上他英挺阳刚的眉目。
拿她怎么办呢?劝也劝不听、说也说不通——
“有这么难受吗?”她索性攀住他的颈项,娇躯贴得更近,甚至还不安分地扭了扭腰,好坐得舒服些,猫儿般地磨踏他,一面若有所思地说:“我听他们说,有姑娘可抱比打胜仗还愉快,可你现下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愉快。”女孩子家在军队里混就是这点麻烦,该听的都听进去了,不该听的也全都没漏。依她这个好奇大胆的心性,至今还没出事,真是老天爷有保佑!
“二小姐。”他何止不偷快?江万翼真是像被丢在油锅里煎,咬牙切齿了半天,才迸出一句:“以后,别再听士兵闲磕牙、胡言乱语了。”
“哪儿是胡言乱语,他们明明这么说过。还说,姑娘家只要一撒娇,他们就什么都许了。”秦雪郁偏着头,困惑却认真地问:“我不是姑娘家吗?还是撒娇撒得不对味,你怎么完全无动于衷?”
上天明鉴,她还不对味儿?光是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气息,就已经够勾人了;他虽内敛,但可还没死!要是让她知道他心里的波涛汹涌躁动,她就不会说出“无动于衷”这种话了。
但出兵之事不可儿戏,尤其她被马贼掳去时的凶险场面还犹在眼前,江万翼绝对不会让她再度涉险。所以,他还是得压抑一切绮思,严肃地摇头,硬起心肠说:“二小姐,这不成的,不用再浪费唇舌了。时间已经不早,你该走了。”这倒是真的。一大清早就跑来缠他,此刻天光已经渐渐浮现,军营里也开始有人走动,该是她离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