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什么看?告诉你没事就没事!”秦霭香发怒了,这才回复到原来的她。她斜斜瞪着黝黑刚硬的朱石,“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这就对了,凶巴巴的表小姐才正常。朱石才略略放心。不过,忐忑之意始终萦绕在心头。
他直觉事情没有这么容易结束。表小姐骨子里可有着父亲征战沙场传下来的掠夺天性,她既然能从京城一路追着雁永湛追到金陵,怎么可能光看到雁永湛和羊洁亲密的模样,就打退堂鼓、鸣金收兵?
说他偏袒也好,朱石担心的其实是羊洁。那么沉静温婉的女子,根本斗不过嚣张跋扈的将门千金。他的忧虑全都写在脸上,“表小姐,我们今日去过的地方,你一个人千万不可随便跑去,要是让少爷知道了……”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秦霭香又望了望他。看朱石一脸凝重,忍不住噗哧一笑,笑容明艳无俦。“何来这种表情?我可不是笨蛋,只是想找那个婢女聊聊而已。”
“羊姑娘不是婢女,请表小姐别去打扰她!”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朱石口气严正。
“你何必这么紧张?”秦霭香明亮眼眸一直打量着他,“你很关心她?这样很好,很好。”
朱石傻住了。他望着那张灿烂的笑颜,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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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接下来府里忙着过年,秦霭香又按兵不动,仿佛没事人似的,开开心心等着过年,朱石忐忑的心这才慢慢放下。
而热热闹闹的年过完之后,王府里来了两位贵客。其中一位是雁永湛的七皇叔;数日之后,连秦霭香的父亲、北漠大将军秦天白都到了。
奇怪的是,平常来个几天、探望一下就走的七皇叔,这次一待就待了好一阵子,连同秦将军、秦霭香等人在乍暖还寒的初春江南游山玩水,似乎没有离去的打算。
春暖花开之际,乡试大考终于结束了。
羊家男丁们全成了烤羊,累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准备要在家里大睡特睡几天——不用一早起床,从黎明读到三更半夜;不用背一篇又一篇的策论,写一篇又一篇的习作;不用练字、不用读书,街坊邻居还煮了大餐好好慰劳这几个少年。接下来,就是等放榜了。
而考完之后,另一个暂时松了一口气的人,自然是羊洁。慰劳的大餐才吃完,她就被半哄骗、半强迫地拐回王府。雁永湛看她累得小脸都消瘦下去的憔悴模样,并没有忙着欺负她,只是让她喝了点酒,在他舒适温暖的大床上睡了,好好休息。
“我要回去……我弟弟他们……”带点酒意的她迷蒙呢喃,就是放心不下。
“睡吧,别多说了。大任他们从今晚开始大概会睡上三天三夜,不用你瞎担心。”雁永湛又好气又好笑,低头吻她的唇却非常温柔,轻声哄着,“乖,先睡一觉,睡起来再说。这阵子你也累坏了。”
“你才累呀……辛苦你了……我该怎么谢你……”她眼皮都合拢了,还在模糊地谢他。
“傻子。”雁永湛轻吻她柔女敕的唇,喃喃道:“你整个人都给我了,还问该怎么谢?”
没有回应。羊洁呼吸均匀细微,她睡着了。
烛火随即被吹熄,瘦削却精壮的男人月兑去外衣,钻进被窝,在娇小柔软的她身旁躺下。黑暗中,修长的指恋恋地抚过她秀气的眉眼,流连在有些酒意、透红的粉颊上,仿佛春风轻拂过桃花瓣一般轻柔。
雁永湛则是被恼人的响亮谈笑声给吵醒。外头有人的嗓门大得令他难以忍受,加上敲敲打打的又不知在忙什么,他黑着脸起床,随便披上一件外衫,大踏步开门走出去。
众人一打了照面,全都愣住了。
只见一向修饰得整齐优雅、无懈可击的小王爷,此刻却披散着发,外衣连腰带都没系,挺拔俊美中还带点随兴慵懒的男人味,让男人看了目瞪口呆,女人看了,全都红了脸、心头有如小鹿乱撞。
美色足以颠倒众生的小王爷本身却很不愉快,浓眉紧锁,压低了嗓子,冷声斥道:“一大早的吵什么?都给我滚!”
“都巳时了,不早啰。”六王爷轻松作答,饶有兴味地端详着自己的爱儿,“你七叔说今天约好要骑马出城,到西山逛逛的,怎么,忘了?”
“是啊,你看,我特别帮你订做的这马鞭!”那已经中年、却还有些孩子心性的七皇叔兴匆匆地举起手上的新马鞭,一路挥舞鞭打着过来。鞭子油亮、握柄处用浸过油的皮革包裹,上面还缠着金丝,一看就是贵不可言的好东西。
只见七王爷兴致勃勃地挥鞭,啪的一下鞭在旁边的梁柱上,实心檀木立刻出现一道深深鞭痕,神气极了。跟随而来的秦将军立刻不绝口地大赞起来:人高马大、成年征战的大将军嗓门粗豪,声若洪钟,登时,廊上热闹非凡。
雁永湛脸色更难看,厉声打断,“不要吵!”
打坏了梁柱没关系,但吵醒了他还在梦中的小羊儿,这可不行!
长辈们僵住,最后,还是六王爷雁宇瑎悠然出声解围,“两位先请吧,马已经备好了,我和湛儿随后就来。林总管,你先带七王爷跟秦将军过去。”
“是。”林总管伶俐接口,和家仆们陪同目瞪口呆的贵客,往侧门的马房走去。
留下父子两人在廊上安静伫立。极为相似的俊眸对上了,睿智内敛的父亲眼中带着微微的笑意,他还真没见过儿子这般失态的模样。
“爹,我……”雁永湛回头望了望虚掩着的房门,确认无事之后,转回来迎视着父亲。
“没事。你七叔就是这样,一冲动就什么都忘了。他以为你又看书看到忘了时辰,坚持要来叫你。没想到,你是还没起身。”六王爷笑了笑。“去准备一下,陪我们去一趟西山吧。”
“我不……”拒绝冲口而出。他才不想骑马出去奔走一整天,他要留在这儿陪羊洁!
“秦将军难得来一趟金陵,而且是有要紧事得商讨。山贼之乱越来越棘手,如之前所商议的,可能要借北漠军来帮忙。”六王爷脸色一正,“你平常做什么,我不管你,但遇上正事,可容不得你耍少爷脾气。”
“是,孩儿知道了。”雁永湛低头。他父亲管儿子管得可严,绝对不像一般王公贵族,任着子弟吃喝嫖赌都无所谓。
“去吧。要不要叫人来?”梳洗整装、吃点简单的早点,都需要仆佣;六王爷说着,回头想找站在远处不敢随便靠近的下人。
“不用,孩儿……房里有人。”说着,雁永湛的脸居然红了红。
六王爷回头望着儿子,眼神深沉难测。最后,他微微点头。“我听你娘说过了。这件事,我们也得找个时间谈一谈。该是时候了。”
“是。”听着父亲严肃至极的交代,雁永湛的心一凛,只能谨慎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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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叫她出来呀!”尖锐的娇嗓远远传来,吵得羊洁的秀眉紧皱,翻了个身,想要逃避那有些黥耳的噪音。
她真是累极了。虽然睡了个久违的好觉,但清晨被雁永湛好好疼爱了一番,之后断断续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中途有起身帮他整装、送他出门,被他亲吻着的时候,还都迷迷糊糊地睁不太开眼睛。
雁永湛自己穿好马靴,披上了防风的大氅,一面打趣她道:“还好我自己会打点,要不然,仰仗你这个冒牌婢女,我连门都不要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