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放心地继续逼问:“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昨天半夜吧。”他话才说完,整个人就微微一晃,紫蝉连忙抱住他,却发现他全身烫得像火炉一样。
“你吃药了吗?”她拧眉,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
“……你出去。”他用沙哑的声音下达命令。
没想到他居然开口赶人,紫蝉觉得恼火,瞪着他生气道:“我问你到底有没有吃药?!”
永晞皱起英气的眉,还是同样一句话:“你出去。”
“你干吗一直赶我啊?”她不满地抗议。
“你想被我传染吗……咳。”他掩住嘴咳了一声。
“啊……”没想到他是因为不要她也遭殃,她看着他,呆愣了片刻,起身离开房间。
永晞以为她不再坚持了,不知怎么的心中反而微微失落。谁知她只是走到屋门外,大声叫住打扫院落的男仆:“快去请刘太医过来!”紧跟着她又折了回来,依旧坐在他面前,“我叫刘太医过来替你看诊。”病成这样还想逞强,她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
“我只是受凉而已,不需要看大夫。”
他话才说完,就见她眯眼瞪他,“是病人就要乖乖听话!”
她……在紧张他吗?永晞陷入沉默,定定地望着她。
等到刘太医离开后,紫蝉吩咐婢女按照药方去煎药,自己则拿来干爽的布巾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水,然后替他倒了杯温水。
他顿了下,哑声说:“谢谢。”
听见他的道谢,她怪异地脸红了。幸好他低头喝水,所以才没被发现。
“你先躺下来休息,我去叫厨房煮一些……清粥……”他尚未退烧的体温好热,轻微的呼吸也令她心慌意乱,紫蝉语调一时不稳,不敢再看他,只是闪电般地抽回手,匆匆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叹息地闭上了眼,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在心底发酵。
吃完粥和药之后,他半梦半醒地躺在床上休息。担心他的情况有变,紫蝉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陪着他。
时间缓缓流逝,天色渐沉,她在他床畔守候着,替他擦汗,替他倒水。傍晚,他的热度降了下来,刘太医松了口气,又让他喝下了安眠的药汁。
天全黑下来,寂静充塞室内,除了他粗重的呼吸、偶尔的咳嗽之外,她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她逼他吞下去的药效发作了,他的情况变得较为稳定。用手肘垫靠着脸颊,靠在床铺边,她不觉露出笑意。没想到他这样的男子居然会对药汁那样抗拒,简直就像个小孩子。
这晚,时间过得极为缓慢,紫蝉彻夜守候着。不晓得是生病,还是头发,或者许许多多其他细小原因的缘故,总感觉……好新鲜,好想一直看着他这种和平常不同的样子。
晨光乍现时,他的烧终于退了,而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整宿。她知道自己该回房里睡了,可是却不想动。晨光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进,她凝望着永晞熟睡的面容,有那么好一会儿,她只能盯着他看。然后,手指不自觉地划上他紧皱的眉头,他高挺的鼻子,他略微苍白的唇,他长满胡碴的下巴……
直到,她的手被人按住。
“你在干什么?”她回神,发现他不知何时醒了,惺忪的黑瞳里,有着仿徨迷惘的她。
“你、你感觉怎么样?”发现他意识并未完全清醒,她边问边抬手探测他的额温。他的温度没再升高,她松了口气,扶他坐起来,递给他一杯温水。
她竟然守在这里,一直照顾他?
永晞没有接过茶杯,仅是凝睇着她。
那太过直接的注视,让她异常坐立不安。她不懂他为何一直看着自己。
“怎么啦?”她终于受不了地问。
良久,他叹息低声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哪种事?”紫蝉莫名地紧张,只能转变话题,匆忙道:“你怕我被你传染吗?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喏,你先喝点水,我这就去叫丫环们端药进来。”
他静静地看着她,宛如可以看到她心底深处。站起身,她连再望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她的心脏怦怦跳,怕被发现心事似的,捂住了自己燥热的脸。
月儿圆圆高挂天空,星星一闪一闪的。寂静无声的夜晚,微风轻吹……乔永晞立在穹木轩的最高处极目远望,山岚弥漫整个林间,像极她温柔的眼神。
胸口有种莫名情绪在跃动,暖暖的,合上眼,他深吸口气,将这几年来少有的宁静感受深记心中。
烧退的第二天,他就又开始忙碌了,直到她威胁要他休息,他才略微收敛。神奇的是,虽然没怎么在休息,他的身体竟然慢慢开始复原了。而她,开始频频地盯着他,他知道,因为他也是如此。
渐渐地,他开始察觉她美好的改变,无论是个性、口音、眼神、待人处事的态度全部似月兑胎换骨一般。记忆中的她是傲然的、高贵的、美丽中透着冰冷的气息。他从未想到过,在她那一贯疏冷的面孔上,居然会有如此丰富的表情。
在思考事情时,她会习惯性地皱眉,好似有许多难解的问题;高兴时,她会朗声大笑,完全不懂含蓄矜持那一套;害羞时,她会涨红了脸,咬住唇,一言不发地逃离现场。
她的身影也不再只局限于庆熙阁,而是出现在整个将军府中,小径上、花圃中、凉亭里、明湖畔……有一天,他居然还看见她拿着鱼竿坐在湖边钓鱼,脑袋上还戴着一顶不知从哪弄来的破草帽,问她,她说这叫情趣。这……这哪里有半分皇族公主的模样?!
想起她的一切,乔永晞扬起唇角,微微笑了起来。他从不认为自己爱笑,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可是,这些天他连连有想笑的冲动,笑得莫名其妙,笑得不明所以。
是她的原因,是吧?
窗外夜风袭来,带着些许凉意,将室内的烛火吹得噼啪作响。乔永晞睁开湛亮的双目,伸手正要将木窗关上,蓦然地,他被远处假山上的一缕白色影子给吸引住了注意力!只消一眼他就认出那人是谁了。
是她?这么晚了她在花园里做什么?也不知道加件衣服,难道不怕尚虚的身子又受寒吗?不及多想,永晞转身便出了穹木轩。
皓月清亮的光辉映着涟漪不断的一池碧水,春夜的微风凉凉地沁人心骨,加上一片楼阁亭台相拥,显得古意盎然。
木紫蝉半靠在寄风亭的柱子上,静静地欣赏着眼前这幅古香古色的美景,竟看得痴了。明月当空古今皆同,她这缕穿越时空的孤魂,究竟为了什么而存在?不由自主地想起乔永晞——她的丈夫,那个冷淡而不失礼,客气到近乎生疏的男子。
经过近一个月的休养,她的身体完全康复了,他也已好转许多,不再咳得像要把心肺都咳出来。她很高兴他没事了,但是在他体力逐渐恢复的同时,她却一直提心吊胆,担心他会叫她履行夫妻义务。GOD!就算她是二十一世纪新女性,可跟一个不熟悉的男人同床共枕……脑海出现了儿童不宜的画面,跳过,跳过。哎,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夫妻间那种亲密。
眼下看这情形,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除了那次他过来探望她,她发现他竟然从不靠近庆熙阁,很显然,他和庆熙公主并没有像正常夫妻一样同房。据她的大胆推测,他和庆熙公主这对“相敬如冰”的夫妻,很可能至今仍是有名无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