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韩亦柔耸耸肩,嘟起鲜艳的红唇,“我跟楚大哥说好要气气妳,看妳能怎样撮合我们两个,结果没想到妳还真厉害,被我怎么试、怎么激都没关系,还是坚持把楚大哥推给我。”
“不是这样的。亦诗,妳听我说。”楚正玺也跟着站起来,伸手要拉韩亦诗。
她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来没看过的,好像在一瞬间,整个人被冰封住了似的。
“不用多说啦,楚大哥,我姊只是一时拉不下脸而已。”韩亦柔说完想说的话,轻松愉快的开始喝冰水、看菜单。“她平常看起来很好讲话,可是脾气也满拗的。我妈就说,小时候我姊不哭则已,一哭的话,谁来哄、哄多久都没用,一定要让她哭够了才会停。看她练琴也知道,练不好就关在琴房里练到熟为止。楚大哥,你以后日子难过了,哈哈!”
她的自得其乐,完全没有传达到站着的两人身上。
“亦诗,我已经告诉过妳很多次,亦柔不是小孩子了,她已经长大,可以处理自己的情绪,不需要妳小心翼翼地护着她。”楚正玺握住韩亦诗纤细的肩,一个字一个字,很清楚、很稳定地说:“今天我们把话讲清楚之后,妳就不要再多想、多顾虑了,我要我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楚大哥,你偏心得要死,都只顾着我姊。”韩亦柔拿起雪白的餐巾,假装擦眼泪,“呜呜呜,都没有人爱我!”
这是一场闹剧吧。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场闹剧。
“柔柔上次骂过我以后,让我醒悟到,我其实很丑恶,很脏。”韩亦诗开口了,一字一句,都像是淌着血似的,痛彻心肺。“而现在我才发现,不但如此,我还是一个自作聪明的笨蛋。”
自以为能摆布他人,能操控情感……
“别说了!”楚正玺忍不住低吼,制止她诬蔑自己的话语。
韩亦诗轻轻一笑。
在场的两人,都不得不承认,从来没看过这么冰冷、无生气的笑意。
“对不起,柔柔,我不该骗妳,背着妳和楚大哥来往。”韩亦诗说着,又抬眼正视楚正玺,“楚大哥,对不起,我不该勉强你配合我的任性。”
然后,她挣月兑了楚正玺,转头就走,脚步踉跄,还撞了下正要过来帮他们点菜的服务生,害得人家差点跌倒。
楚正玺只迟疑了一下,起身追过去时,先是被那个碍事的服务生挡到,然后又被一群刚进来的客人给阻住了前路,等他追到门口时,韩亦诗已经不见了。
他忍不住又诅咒了几句粗话。
“啧啧啧!”跟着出来的韩亦柔吊儿郎当地摇头,“这么有气质的人还骂粗话,楚大哥,你真是被我姊气疯了。”
“我没有生她的气,是她会生我的气!”楚正玺急躁不堪,神情焦虑地打着手机,试图联络助理把车子开过来。“怎么会弄成这样?”
“可不是我的错,我该说的都说了。”韩亦柔又嘟起嘴,“不是每件事都是我的错,偶尔你也该骂骂我姊吧,偏心!”
楚正玺懊恼地大声叹气,他现在什么都管不了了,只想立刻找到韩亦诗。
电视或电影里面的女主角若伤了心,通常会远走高飞,不花什么力气就可以远离伤心地,孤独而高雅地躲起来疗伤,等男主角来找她。
可惜在现实生活中,韩亦诗办不到。
一个礼拜有六天要到音乐教室教课,有四天要练乐团,她根本哪里也去不了。
而电视电影里的男主角,在伤了女主角的心之后,通常为了表现痴情,会风雨无阻地在女主角家门口守候,淋雨刮风都无所谓,如果能得肺炎入院、昏迷中还高喊女主角的名字更好。
可惜,楚正玺也办不到。
在他满满的行程中,想要挤出一点时间去找韩亦诗,居然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还是找不到?”国家音乐厅的后台,正准备要预演彩排的楚正玺,虽然一身笔挺的燕尾服,俊脸上却是满满的烦躁之色,他瞪着一脸云淡风清的助理Max,“台北就多大,我不信你找不到她!”
Max被凶了,却一点也不介意,反而露出微笑,“楚指挥,我担任你的助理也快七年了,从来没看过你这么失常的样子。”
“你说什么风凉话啊!”楚正玺扯扯有点紧的领结,不耐烦地说:“我看我自己去一趟好了。”
“这可不行,今天是预演彩排,媒体记者都来了。”
这话不假,通常预演彩排是乐团发新闻稿、让媒体提前来采访的时候,如果指挥缺席了,那外面的艺文记者们该怎么办?
楚正玺发出暴躁的低吼声,像头困在笼子里的狮子一样,在后台小小的休息室里走来走去。
“你这么重视韩小姐,她一定会感受到的,不用这么患得患失吧。”Max衷心地说。
像楚正玺这样的条件,加上他多年来如一日的专注与痴情,天底下哪个女人不会被打动?
“你不懂。”楚正玺忍不住苦笑。“亦诗看起来虽然温驯,可是脾气很拗的,有时候脑筋就是转不过来,很难搞。”
虽然在苦笑,语气中却满满的都是心甘情愿,和无意中泄漏的宠溺。
乐手们纷纷上台了,首席带着各部乐器在对音,嘈杂热闹的声响传到后台,Max看了看表,“无论如何,先把这个彩排带完吧,晚一点再过去韩小姐住处看看,也许她就会在家了,那你就找得到她啦。”
“她在家是一回事,让不让我找是另一回事。”楚正玺无奈地说。
Max又忍不住微笑。
台前一百多位音乐界的菁英,都得看他的眼色、手势行事,大批记者殷殷期待着他的出现,而他在后台,却被一个小女人弄得无计可施,犹如困兽一般。
“搞不好韩小姐过一阵子就自己来找你了,这也说不定。”Max笑着安慰老板,两人并肩走过后台走道,往台前移动。
楚正玺给了他一个“你在作白日梦吗”的眼神。
幸好当天的流程走得还算顺利,各声部表现都差强人意,记者们也没有太讨厌,勉强在预定时间内彩排完成了。
下了台,楚正玺接受几个记者的采访时,他一抬头,就看见助理Max远远走过来,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微笑。
如果不是认识他这么久了,知道他沉稳的个性,楚正玺几乎以为他在挤眉弄眼。
“怎么了?”待他走到身边,楚正玺低声问。
“韩小姐真的来了。”Max笑意更深,把车钥匙交给他,“这边我来处理就好,你先走吧,我刚刚带她进去休息室了。”
楚正玺一听,好像着了魔似的,把还在聊天的记者们丢给Max,头也不回地抓过钥匙就走。
他三步并做两步,快速穿过狭窄的走道,来到他的休息室门口。
推门进去,果然,好一阵子避不见面的韩亦诗正在里面。
粉红色毛线衣配上灰色的长裤,窈窕身影中带着妩媚。楚正玺贪婪地凝视着令他魂牵梦萦的娇颜。
但还来不及欣喜,他就立刻发现,她的脸色非常惨淡。
“怎么回事?”他大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臂。
他要很努力很努力,才勉强克制住自己拥她入怀的冲动。
“是柔柔。”韩亦诗仰起苍白到令人心惊的脸,好像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似的,困难地说:“她……我……我接到电话……要过去……医院。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