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琪听了之后高兴极了,抱著母亲撒娇说:“妈,谢谢!我和翰文将来一定会孝顺你和爸的!”
“现在说谢会不会太早啊?等你哥娶到新娘子再说吧!”
“小姐,一个人哦?”一个穿得人模人样的高壮男子问道。
独自携著行李站在火车站外的欣然没有理会他,只默默地转过身去,暗自叹息:怎么台北还有人用这种方法向女孩子搭讪!
她才刚从台中的家里“逃”出来。本想好好考虑和志源的婚事,但在家里面对母亲的疲劳轰炸和志源不停的热线追踪,她实在无法清静地思考,只好向公司告假,上台北透透气。
欣然正陷入沉思时,突然被人自背后偷偷抱住……
“啊!”欣然吓了一大跳,心中尽是那变态男子令人作恶的脸孔,不禁尖叫一声,转身就要打……
“啊!谋害亲同学呀!别打了!别打了!救命啊──”
一见是家琪,欣然松了口气后,开始大发娇嗔:“讨厌鬼!结了婚还是老样子,你没救了!”
“懒惰鬼!一年没来台北看老朋友,你也没救了!”家琪更是得理不饶人地说道。
“哼!新婚燕尔,我来了你也不会有时间陪我的!”
“你头壳坏去啦?我结婚都一年了,还新什么婚燕什么尔?……翰文跑去大陆谈生意,一去就是两个月,丢下一堆麻烦,快把我气死了!”
“正所谓……商人重利轻别离……”欣然文诌诌地取笑家琪道。
家琪听了就笑著说道:“小姐,都什么时代了,还念什么‘长恨歌’啊?”
“是‘琵琶行’啦!”欣然无奈地摇头,觉得家琪真是没救了。
“十几年前念的,谁还记得什么‘行不行’的!而且这话说得也不对,商人嘛!不重利,两个人天天你侬我侬的,喝西北风啊?”
“什么好诗只要被你一说,半点诗意都没了!”欣然笑著轻?她。
打从高中起,欣然和家琪的感情就特别好,后来还一起考上大学,念同一科系。虽然两人个性和喜好完全不同,欣然斯文独特、家琪善良活泼;欣然博学浪漫、家琪简单实际。但是,尽避再多不同,自然率真与毫不做作的共通点,还是紧紧地维系了她们的情感。形体上若说是淡似水,精神上便可说是甜如蜜了。
就这样三言两语间,欣然似乎也把这阵子和志源问的不愉快,?到九霄云外了。两人走著走著,眼前已经来到昔日的母校。
“欣然,这次你可要待久一点,你一打电话来,我就跟我妈说好了,让你住我房间。”
“那怎么好意思!我住我阿姨那里很方便呀……”欣然觉得太过打扰了。
“但她家小孩多,你得睡客厅耶!反正我房间空著,你跟我客气什么!又不是没去过我家!”
欣然客气地婉拒道:“不行啦!住几天还不要紧,一个月就……”
“一个月?”家琪惊叫一声,诡异地笑著说:“干嘛?这么老了还玩逃家游戏啊?”
“唉!一言难尽!”欣然叹口气,在校园里的大树下坐了下来。
家琪也和她并肩坐著眺望校区。
“记得就是在这里,你第一次告诉我,丁志源在追你。算算快八年了。八年,连抗战都打完了,你还没嫁给他!”实际派的家琪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欣然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从前有一个长工,每天吃饭都看到相同的菜色──稀饭配咸菜。三个月后他实在忍不住问:‘老板,难道我都没得选择吗?’老板说:‘你可以选择吃或不吃啊!’你看,丁志源就是出了个是非题。要,就结婚跟他出国;不要,就一刀两断。这教我怎么选择呢?”
“我倒觉得他满干脆的,不然你要他怎么样?”家琪快人快语地说道。
“起码也要出个选择题,最好是申论题,这样才有讨论的空间嘛!”理想重于现实的欣然认为:感情不像货品,不该只是要或不要。
“讨论再多,最后还不是得有一个结果!还不是是非题,要或不要!”
家琪说到了重点,欣然也不得不承认地说道:“或许吧!但他这么出题,让我觉得他不懂得尊重别人。”
“他老早就想出国了,才会对你要求急切了一些。他有他的梦想,你也要尊重他啊!”欣然对感情的要求很完美,总是注意细腻之处;而家琪向来就比较实际些,加上又已经结了婚,更能明白现实是无法事事尽如人意的,只好试著劝劝她了。
“……奇怪,你好象比较帮他,都不帮我!”
“我只是提醒你,也要从他的角度想一想。”
“我知道。我也是想利用这个月好好想清楚。”
“你也别多想了,先问问自己,到底还爱不爱丁志源?”
欣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爱不爱他,我也不确定。虽然偶尔也会遇到不错的男孩子,但好象都没办法有什么感觉,心里总是横著一个丁志源。”
“那就算是爱啰!你还犹豫什么?”家琪简单明快地推论道。爱恨分明的她,实在很难理解欣然内心细密的情思。
“这就是我要想清楚的问题啊!”家琪摇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说道:
“如果你爱他,就不会犹豫什么,他想怎样你都会愿意迁就他!”
欣然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道:“唉!我觉得人的自由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剥削的。……如果你爱他,就愿意迁就;如果你要生存,就必须懂得迁就;迁就来迁就去,人就愈来愈不完整了!”
“我看你最好一个人去找个深山野岭做化外之民算了!这样可就完整了吧?不周到时候,你还是得懂得怎么迁就野兽,否则缺只手、断只脚,人就更不完整了!”家琪顽皮地开起玩笑道。
欣然咯咯地笑起来,家琪就是有办法说些责备似的笑话让她开心。
谢家父母在客厅里检阅一堆女生的照片和资料。芳枝首先表明道:“先挑三十岁以下的!跋一赶,还来得及生两三个咧!我想抱孙子想疯了!”
“这个二十八岁的小姐可以吧?”谢亦洋拿起一张照片问道。
芳枝探头看看照片,再看看资料,摇头否决道:“拣媳妇‘第一看门风,第二看祖公’,家教最重要。陈家虽然有点钱,可是那个妈妈小气得要死,老爱占人家便宜,我怕她女儿个性也不大方……”
谢亦洋也不多说,又拿起另一张照片,开心地嚷道:“你看你看!这个说去选饼中国小姐耶!”
“这个有美!有美!”芳枝赞不绝口,彷佛对方已经是自己的媳妇似的。
“我回来了!”
两老正评选得津津有味时,门外又传来家琪大剌剌的叫声。
“闪!”夫妇俩直觉反应一如往常,立刻收拾桌上照片,转身就溜进厨房。
家琪径自开门,领著欣然进了客厅,看到桌上杯子还各留有半杯水,心中了然,便朝著厨房大喊:“爸!你们好讨厌,别闹了!我带欣然回来了!”
夫妇俩捧著照片自厨房走出来。芳枝腼腆地说:“不好意思,躲惯了,欣然你别见笑喔!”
“不会啦!”欣然客气有礼地向老人家问安道:“谢爸爸、谢妈妈好。”
芳枝笑著上下打量欣然说道:“欣然,这么久不见,愈来愈漂亮啦!”
“没有啦!”欣然面对这样的赞美,脸都红了。
“妈,我房间都打扫好了噢?”家琪突地插话。
“好了!好了!谢妈妈最喜欢家里热热闹闹的,欣然要多住几天呀!”
多礼的欣然对自己的造访仍旧过意不去,连忙打躬作揖说:“真不好意思,]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