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阿福第三次出言?有监于动口不足,直接动手取饼一块放进皇上手里。但,就在拿起蒸糕的同时,露出了下面垫的一片桂树叶。
阿福霎时脸绿:皇上吃的点心盘子里,居然有这样的“杂物”!
在越俎代庖地喊进侍卫,和立刻趴地叩头之间犹豫了一下,他却发现皇上相当欣然地拿起了那片叶子,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人一片叶子,有这等功力的人……幸好,不是敌人。
“你们都退下吧。”
空寂的殿室中,慕容幸望着仿佛突然出现的黑衣少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自从那人离开宫城,能让他这般高兴的,也只有他了。
“主人。”少年冰雪般的容颜底下,似乎也微微颤动着什么。
“几时回采的?”
“半个时辰之前。”
“哦?”慕容幸微微讶异,扬起的眉头似乎在问,为何还耽误了半个时辰。
“前一盘点心主人没有动。”少年非常平静地指出事实——方才因为他在太虚不归,放凉的点心被撤下了。
“啊!”慕容幸难得地感觉了尴尬,很快地转开话题:
“这一趟,结果怎么样?”
“正如主人所料。”
意料之中的回答,却让慕容幸蓦然一阵乏力,竟不得不暂时合起眼睛。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拿到证据了吗?”重新睁开的双眸,依然从容得仿佛谈论的不是关乎无数人性命的事情。
“没有,他们十分小心。我只是发觉那里有不正常的物资流动,以及几个人员往来不正常的山庄。从我看到的种种迹象来判断……”
“你的判断,我可以相信。”慕容幸很平静地打断,“也许,我应该亲自去一趟。”
“主人为什么要亲身冒险?”少年的声音异常刻板,让人热从判断他是真的感到意外,还只是例行公事的提问。
“我去的话,更可能得到证据。”
虽然说得很简洁,但少年无疑理解他的意思,因此很快地回答:“如果主人急于解决这件事情,可以用别的办法。”
“比如?”
“让他们群龙无首,这很容易。”
“断肠!”微微提高的声音,显示说话的人并不赞同。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不希望用这种手段来解决问题。我不希望大燕的法典成为虚设,如果我想要臣民遵守,那么我自己也不能率先主破坏。”
“是的,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主人。”
“还有……”
慕容幸迟疑了一会,望向少年的目光相当温和,正像一个兄长望着自己的弟弟。
“我不希望看见你再杀人,除非,为了保护你自己的生命。”
少年的嘴角向上挑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生涩却明朗的笑容,“还有,为了保护您的生命,主人。”
慕容幸神情复杂地看他一眼,端起茶,喃喃地说:“到什么时候,你才能不把我的命看得比你自己的命重要?”
“永远不可能。”少年回答得很干脆。
“啊啊,”慕容幸倒没有多少沮丧,只是有点儿无奈,“为什么我关心的人都这么固执?你也是、她也是……”话说回来了,还是因为他们的固执,才引发了自己想要改变的固执,而变得关心起来了呢?
“主人说的“她”,是与主人在屋顶说话的人吗?”
“噗!”慕容幸刚人口的茶如数喷了出来。
“你你你……”对啊,怎么把他给忘了呢?“那种时候,你不应该再跟在我身边。”
“为什么?”少年诚恳提问。
因为……她是女人……我是男人……我们之间……那个……”真的没办法跟一个只懂得区分“人,和“动物”的人解释,“总之,你别跟着就对了。”。
“是,主人。”少年似乎在思索什么,最后的结论是这样的:“那个“她”虽然伤害过主人,不过我感觉不到她身上有危险的气息,主人应该是安全的。”
慕容幸怔了怔,断肠的眼里,人只有危险的和不危险的区分,所以,他能看清楚朝中的各种争斗,却分不清男人和女人,只因为那些争斗就像他的本能一样?
“主人,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少年的问题把慕容幸的思绪撤回正题。
“下月初吧。”他计算了一会,“在那之前,我要先解决一点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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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顾紫衣抛下书卷,对翠儿说:“咱们走走去。”
看来太后的兴致相当好——翠儿瞥向座旁的两只空瓷碟儿,显然,她作此决定不是因为书看完了,而是因为点心吃完了。
秋已日深,却不见凉。这年的季候好生诡异,荷花还未曾开盛便匆匆谢去,七月里便陷入半凉不热的境地,然而转过中秋,依旧还是一样的温热。这样僵持的天气,倒有些像悬于一线的心事,不上不下。
花园的小径覆满了落叶?因为皇上有严旨,除非太后传召,否则谁也不能进来打扰。所以园中时常只有顾紫衣和翠儿两人,自然顾不上打扫:脚下“沙沙”的轻响,听来别有一番惬意。
风中桂香阵阵,辨一辨方向,便看见东侧花墙边一溜十几株桂树,秋深叶落的时节,依旧枝叶苍碧,树哑间缀着星星点点的女敕黄。
“多可爱呀!”翠儿叫。
“是呀。”顾紫衣附和,“可以做很好的桂花糕。”顺带吞咽一大瓢口水。
绕树八圈,舍不得离之,终于不定决心:“这样好了,你去拿块干净布来,咱们来采……““要不要在下帮忙?”
低沉的男声蓦地在脑后响起,吓得顾紫衣惊跳一下,手捂胸口转身,正正地迎上一双湖水碧眼的眼睛。
“看来你精神相当好。”裘鹤含笑打量她。
彼紫衣尚未回过神,身体僵硬不知作何回答,眼风旁顾,却见翠儿眼珠越鼓越起,眼看蓄足中气,惊天地位鬼神的惨烈叫声就要喷房而出,顾紫衣熟练无比地捂住她的嘴:
“别喊别喊,这是我的朋友。”
裘鹤微笑,“原来在“伊”公子心中,在下总还算是朋友。相当荣幸。”
确定翠儿已平心静气,顾紫衣松开了手,向着裘鹤问:
“为何你会在此地?”
“我离开家乡已经很久,开始思念那里的青草芳香,打算过几日起身回去。我们既然是朋友,自然要来跟你告别。”
“回去?”顾紫衣微感意外,“这么快?”
“可以认为这是不舍的表示吗?”裘鹤笑着。.“我们是朋友。”顾紫衣平静回视。
她好像……有些不同了。裘鹤眯起眼睛,深感兴趣地探究注视。
“走吧,亭子里坐。”
“不必,”裘鹤建议,“你不是要采桂花吗?在下正好帮忙。”
“求之不得。翠儿,拿干净的布来。至于你……”顾紫衣毫不客气地打量他,“看来满有力气的,你来摇树,多摇一点下来。”
裘鹤的一身上乘武功,首次发挥这样的作用。果然出手不凡,满树花雨纷纷落下。顾紫衣挽起袖子,锁着翠儿把落在布上的枝叶拣出去。
十几株花树摇饼,采了一大包桂花。顾紫衣抬一抬手里的包裹:“倘若你多待两三天,我可以做好桂花糕让你带回去。”
“既然你这样说,无论如何我也要多待几天。”裘鹤笑道,又投以意味深长的一瞥:“我听说你“身体不适”,现在看来已经康复了。”
“不。”顾紫衣神情微微一黯,“还未痊愈。”
“是吗?”
“还有些事情没有想清楚。”坦然说出想法,原来是很畅快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