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不见。”他终于吐出一句,话中带笑。
“不,我天天见到你。”李延摇头。
“斗圣师喜欢神出鬼没?”
“我只是喜欢偷懒。”他笑咧嘴。
白应凡莞尔,没再继续这话题。
“很晚了。”他手放在书上,闭眼休息。
“你醒着。”李延跃上后方吧台,率性地坐在上头。话中之意似乎是在说因为知道他醒来他才出现的。
白应凡忍不住睁眼看了他一眼。
“你说,书有生命?”回到他刚才说的那句,他仿佛听过同样的话。
“当然有。书从还没成为纸张前就有生命。”李延笑道,“它新生,它被翻阅,它吸收翻阅者的思考,它会破损,会老,会坏……但我个人更爱手抄书。”
“手抄书?”
“手抄书会直接盖上抄写人的精神印记。”白应凡稍稍坐正了,似乎对李延说的话很感兴趣。
记得从小到大,自己接触过纸本书籍屈指可数,几年前却不知为何开始接触起纸本书。
纸本书的重量及查阅速度和云端一比都是缺点,他知道,却仍总是想去翻阅,而且龙从中感受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似乎就是李延口中所说的精神印记。
“你感受得到精神力?”
李延不置可否地耸肩。
“宋家说当初是你带我回来的。”
“对。”
“我没有印象。我有段记忆受损,完全空白。”
李延笑了笑,对他跳跃性的问题见招拆招。“记忆受损是什么原因,这你该比我清楚。”
“是吗?”
面对质疑,他还是同样率性,先喝了口冷饮才道:“如果你想知道如何以最省力的方式将人体肢解,这我倒是有很多看法能和你分享。”至于脑神经,得了吧。
白应凡也不再追究,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的事,如何从他人身上找答案?
只是他心里有太多疑问,这些问题困扰着他,经年累月,没因时间而得到答案,只是被压在心里,纠结成一团。
他陷入自己的思绪,一会儿才又抬眼,望向不远处的李延。
“我有问题。”
“别问我。”李延笑着将冷饮一饮而尽,随手扔到家事机器人身上,发出喀隆的碰撞声,旋即被机器人拾起送去分类垃圾处。”我只负责你的安全,不是你的老师。”
接着他跃下吧台,伸了个懒腰。“既然你不想睡,就慢慢看书吧,我要回去睡了。”希望这位太子不要再大半夜的发出强烈地精神波动,害他不得不出来巡查。
白应凡拿这我行我素的近卫没法子。过去他不是没试图问过,但想从李延嘴中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简直是妄想,只能被动的碰运气,看他想讲什么。
“我时常作梦,最近频率越来越高。”反正也问不出什么,他干脆当有个倾听对象,随意说说话。
“这情况该通知相关部门检查。”李延伸了伸懒腰,接着动动身体,嘴中吐出的不像回应,较像无意义的自言自语。
“我梦里有个声音……我不记得了,但感觉很像你。”
“这……真有这么讨人厌的家伙我倒想会会。”他拉拉筋,扭扭脖子。
“我觉得我忘了很重要的东西。”他叹口气。
活动完毕,李延冲着他微笑,反问,“真的?”
没料到李延会回应,白应凡一怔。
“你认为梦境代表的是潜意识、回忆,或者是人体潜藏的预知能力?”李延再度丢出问题。
“梦境……”
“不用告诉我,我随口问问罢了,我要回去睡了。”压根不想听回答,李延挥挥手,同来时般笑咪咪地离开了。
思考这问题许久,夜晚,当白应凡再度入睡时,同一个梦境竟又再度出现。
那名女子朝他露出微笑……她嘤咛,娇喘……叫唤着某个名字……他努力想看清她的脸,想记住她的声音、她的话,却仍是一片模糊……
他卷着被褥,浑身躁动难耐。
此时,床边黑影一闪,一个人蓦然出现。
李延扬眉看着床上不安的身影,只见自己护卫的对象此刻光洁的额头竟隐隐浮现些什么……
表仆印记。
认出那东西,他眉扬得更高了。
就是这玩意儿的波动搞得他无法确认白应凡究竟是遇险还是单纯的情绪浮动,搞得他非得前来确认他的安危不可。
但这不是白应凡身上原本的印记,他的印记早被原主人撤掉了。
察看许久,他忽然咧唇笑了。
“真厉害呀……”竟然有人可以自行修补印记,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时间,这需要多么坚定的意志力……
李延看着修补中的印记,陷入沉吟。
现在该怎么办呢?
往上报?可白应凡是主席,理论上他最大,还能上报到哪去。那么打断他的修补,再度撤除印记?但这印记已不是原本的了,若不是由施术者本人撤除,很有可能会对本体造成伤害。
他思考一会儿,最后决定任其发展。
反正他的合约只有保护白应凡的安全,这印记不会造成任何安全问题,更何况这是个人意愿。看来这位太子对精神力的感知,要不是郦一晏带给他的影响,就是在潜意识中被自己激发出来的。
做出了决定的李延旋即在黑暗中消失,如来时般的悄然无声。
第6章(1)
“一旻啊!一旻——哪去了你这条泥鳅!”
无边无际的绿野与蓝天白云交织,本该是如画的美景,却被一记蓦然大吼震起山林间无数鸟兽。
不等吼叫的人来到,能飞的能跑的生物全溜光了,只剩下……
“长老,你这是在找我还是在骂我?”邬一旻慵懒地从木屋后探出身来。
一脸睡眼惺忪的她,长长的乌发垂在脸旁,弯弯的黛眉,朱唇微翘,活月兑月兑像个山中仙子。
“你的卫星通讯多久没开了?”爬了快半座山头,长老婆婆依旧是脸不红气不喘,大声质问。
“这……你问倒我了。”好像自从哪一年闭关开始,就一直忘了再打开。
“死丫头,自己搬到这来还不开卫星通讯,叫我这老人家找人还得翻过半座山,还不好好检讨一下!”
“长老,没老人家像你这样的。”
邬一旻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没大没小!”
“是,我没大没小,没水准,没文化。我野孩子嘛我。”她倒背如流。
长老婆婆被她一闹也骂不下去了,老脸窃笑,嗤了她一声。“堂里来了份活,你去。”
“蛤?为什么是我?”她抗议。“叫陆子吧!或是六甲,他大了,也该出去历练了。还有那个谁……那个盈盈,她也挺有天分的,我看好她可以重现我当年雄风!”
“这是份顾问活,陆子和六甲资历不够。也别指望你上头那三个,他们各有要事。”
“还能有啥要事……”不就在堂里混吃等死吗?
“还敢说啊你!回来后叫你帮忙教教小的,一个月见不到你出现几次,后来更过分,说要闭关搬到这来就不回丢了!你啊——”
“好好好……”邬一旻急忙举双手投降。“我去,我去。别念了,让我先把这觉睡饱再去行不行?”
“不成!我早发讯去应了这份工作,对方直升机也差不多要到了……”
如回应长老婆婆所说的话般,她还没说完,两人就隐隐听见螺旋桨划破空气所产生的震动。
邬一旻呆呆地望向天空,一架通体全白、尾翼上印有“生命机构”字样的直升机由远而近,盘旋着在找地方降落。
她呆愣愣地看着直升机,又看向长老。“不是吧?”都不给点时间准备一下喔?
“就是呀!谁教你不开卫星通讯。上去!”
在山中隐居多年,气质像个仙子,嘴边却挂着干涸口水痕的邬一旻,连脸都还来不及洗,就这么被踢上了直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