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迟疑』恐怕会伤了两家的和气!”沽饮阁是季家不小的客户,该利用时,姚衣衣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果然是个手段灵活的姑娘,小小年纪比男儿还强,可惜,这事有待商议,季家有诚意,愿为这『迟疑』付出代价,尽可能弥补。”古月如微笑,代替公公温柔说着。
虽然温柔,态度比铁还硬,直指毁婚。
说死了就不见得能起死回生,姚衣衣话锋一转。
“还未相处过,何必迟疑呢?不如请季公子随咱们回京,待明年元月十五,菩萨指定的婚期前,有的是好长一段时间,好好考虑俊再决定也不迟呀!”
“这事要快刀砍乱麻,不好一拖再拖误了姑娘,没得商量的。”
短短几句一来一往就冒出浓浓火药味,姚彩衫看了眼不言不语的季清澄,又看了眼僵持不下的姚衣衣和古月如,正打算出声缓颊之际,帘后霍地走出一名温婉动人,柔媚似水的人儿来。
“当然要迟疑,这桩神旨女圭女圭亲,可是荒唐中的大荒唐。姚家媳妇有了喜,大张旗鼓问——”
“楚小南,你这泼妇,你不是在京里,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姚衣衣不让人说完,硬生生地打断对方的话,因为显而易见的愤怒,令她的粉脸涨红。
一旁的乐逍遥对这突来情势大喜过望,笑着以拳击掌。
姚彩衫则是眼前一黑,放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不管,赶忙上前,扣住姚衣衣的手腕。
“大姊,冷静些,你别发火!”
“你要我怎能不生气!彩衫,你快放开我,她凭什么在这儿?”姚衣衣一把火上涌,用力摔着弟弟的大掌。
“大姊,我不能放。”姚彩衫承认他的举止完完全全就是怕大姊会怒极攻心,扑上楚小南,将那秀美人儿给撕成碎块。
这楚小南也不是别人,正是长年和沽饮阁打对台,对门京醉楼的女少东,也是前任的京城第一艳。两家交恶不是第一天了,但闹到势如水火,可是大姊和她看彼此不顺眼而搞大的啊!
情况突地有了转变,楚小南冷扫了乐逍遥一眼后,眸光定在姚衣衣的脸上。
“姚家媳妇有了喜,大张旗鼓问观音,爷爷女乃女乃爹和娘,东南西北出发去,拿回露茶酒和冰,生了一子和二女,四户男儿等娶妻,试问观音如何解,一个肚子几门亲,怎嫁怎娶不平均。”
“女圭女圭亲,女圭女圭妻,当年一块冰,谁得美贤妻?女圭女圭亲,女圭女圭心,当年一滴露,伴谁到缘尽?女圭女圭亲,女圭女圭情,当年一叶茶,谁是谁郎君?女圭女圭亲,女圭女圭刑,当年一杯酒,误谁到如今?”
趁着姚衣衣受制于姚彩衫,楚小南快速念出了京师里流传了十六年的讥笑童歌,见到姚衣衣气冲牛斗,方娇蛮开心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比你们晚些时日出发,远比你们先到季家看货,怎么,京城第一艳看来没什么方向感,迷路了吗?”
抢在众人之前,乐逍遥笑了,“可不就是迷路了,还迷了三天三夜呢!”
懊死!就怕发生这种事。
姚彩衫一边架着姊姊,一边白了乐逍遥一眼。
“逍遥兄,你别再火上添油了!”
乐逍遥以看戏为乐,专爱架桥拨火,帮倒忙把事态弄得更加不可收拾;不过在京里闹到人尽皆知也就罢了,不能出门在外还丢这个脸。姚彩衫认命地安抚姚衣衣,恐吓着乐逍遥。
“真不好意思,让季世伯和季家几位兄弟看笑话了。”他转过来笑着陪不是。
局势一触即发,由媳妇代言,不发一言的季涌泉思绪飘回十六年前。
京师长安有两家名满天下的酒肆,姚家的沽饮阁和对门楚家的京醉楼,同行相忌,战火代代延烧。姚家娶妻后久久不孕,被京醉楼的老板娘冷嘲热讽,后来好不容易做人有成,怀上了娃儿,为了要吐一口长年怨气,便到城里最大的姻缘庙里,去求观音菩萨降旨许婚。
菩萨说了,女圭女圭亲要往四方去寻,在一炷香里交付任何东西给姚家长辈之人便是亲家,且要在十六岁时完婚,否则会有报应。
季家被菩萨选中,但这桩瞎眼婚事不知道哪里出错,不单是季家给了茶,连江南取花露的华家,京城酿酒的乐家,还有长安城郊制冰的水家,地处四方,露茶酒冰四行中的佼佼者都给了信物,全成了亲家;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头,姚家媳妇居然一胞三胎,生下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二女之一的姚尔尔还是多病之身,现在时限在即,只有一个健康的姚衣衣能嫁,全天下的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当年爹还在世,因为不知道这二孙儿的不宣之秘,以为是天赐姻缘,当场认了亲家,他和妻子也只好将错就错,反过来利用这约定阻挡清澄的说媒之事……十六年后,爹死了,妻子也定了,该是时候了结了。
季涌泉缓缓起身,扬手阻止了长媳和长子的搀扶。
“我说,姚家小姐,这亲事不妨取消,还有三家优秀的男儿等着娶你为妻,就当咱们家班配不上,但你的嫁妆务必让咱们家出一份心。”他淡淡地说着。
姚衣衣闻言,一咬唇,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双燃火美眸狠狠烧向呛人的楚小南。
“好样的,楚小南,你居然来这里扬风点火,蛊惑季世伯毁婚是吧?!”姚衣衣怒道。
楚小南眸光一凛,“若是这样,那又如何呢?”
这下闹得可大了!
姚彩衫忙自背后架住姚衣衣的纤美双臂,可惜,没有多一双手来捂住她的精致小嘴。
“你姑女乃女乃老大不小嫁不出去,来碍咱们的事做啥?”姚衣衣管不住自个儿,打出生就是世仇,她只要看到装腔作态的楚小南就有三把火。
“哼,你也不见得就有人要,才会这么急着主动向婆家推销不是?”楚小南怎么可能示弱地回道。
“大姊,求求你别随之起舞呀!”姚彩衫紧张地道。
“姚小姐,毁婚是咱们季家的主意,和楚小姐没有关系。”季涌泉不明白楚小南为什么要硬扛责任,忙启声说明。
不说还好,一说,姚衣衣怎么可能再相信突然出现的楚小南不是故意搞破坏。
“季世伯,您不用为她遮掩了,衣衣很肯定就是她在胡说八道!”
“这笑话不单是八百里秦关,而是五湖四海都知道,还需要我来胡说八道吗?况且你一个身子能嫁给几个人?四家在等着办喜事哪!”楚小南冷笑了声,仿佛嫌事态不够混乱般地凉凉笑讽。
姚彩衫不知长年交恶,楚小南是存什么心,眼角余光瞄见乐逍遥早闪到一边笑到肚子疼了,而他怀里的姚衣衣则是咬牙切齿地回嘴。
“这也是尔尔的婚事呀,谁是为了自身打算来着了!”
如同在呼应这句话,原本在众人身后安安静静的苍白女子,随即开始抽泣了起来。
不会吧?姚彩衫哀号了声,回头,发觉姚尔尔已泪如雨下。
“别再吵了,大家都冷静些吧!”只能用快疯了来一吐积怨,他说什么也没用,只能再次搬出冷静的恳求。
可是,谁理他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看好戏的,内心有委屈的,说明心意的,心火肝火全起的,各怀心思的互相叫嚣着,彼此牵制着的景象加上并称京城二少及两位前后任的京城第一艳,数位绝色的男女,堪称为奇景中的奇景!
不行,非得先将气头上的大姊和楚小南给隔开来,这事情才有转圜的余地!
眺彩衫心里喃念,下了最常用也最好用的决定,正要半哄半骗姚衣衣暂离季家大厅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