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大呼小叫的?”
姚彩衫虽然隐隐有感觉华自芳的脸色诡异的糟糕,而二姊和季清澄也太靠近,但他无暇多想了。
“我刚才先上岸,发现爹娘派来送信的人已经在这儿久候咱们,信上写着,水家的少当家水寒送了一封信到家里……”他咽了口口水,迎上众人的眸光,然后他在姚衣衣耳边压低了音量,“大姊,他要退婚哪!”
什么?退婚?!
对尔尔来说,四个未婚夫中最四角周全的人就是水寒,他怎么可以退婚?!姚衣衣眸闪精光转了转,咬着下唇。
“逍遥,你去给我想办法,务必要绊住楚家的泼妇,不准让她又跟来坏事!彩衫,家里有派车来接咱们吗?”
乐逍遥邪魅地笑了,姚彩衫指着不远处的璎珞华盖马车,还有几匹骏马,点了点头。
姚衣衣牵起妹妹的小手,“咱们马上动身回长安!”
华自芳看着姚尔尔被她姊姊拉着跑,连头也没有回,其他人也没迟疑,他不能思考,也跟着迈步。
他的身心都被不安的隐隐预感所掌控。
才一夜就人事全非,若现在不紧跟着她,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好似她就要这样跑出他的生命,留他独自去面对没有主人,但却名为姚尔尔的巨大命运。
第六章
风雪兼程赶路,又过了十天。
时值早冬,今年不但是五谷丰收的大有之年,而且也不如前年整个冬天没下什么雪,才入冬没多久,雪便下得放眼染上一片银白。
从东都洛阳往京都的大驿道上,一辆马车及几匹骏马如流光飞驰,在马车里,姚尔尔穿得极厚重,但仍耐不住寒冷,抱着暖炉让姚衣衣拥在怀里。
若非不得已,姚衣衣也不愿这么赶,她心疼地拥紧妹妹,双手轻柔抚慰。
“尔尔,妳再忍忍,就快到水家了。”
姚尔尔乖顺地点头。
虽然她很想告诉大姊不用为她的婚事着急,但转念一想,想起水寒也是大姊的未婚夫人选,她就不阻止大姊的赶路行径……或许,水寒会是她的姊夫。
乐逍遥虽然和大姊气味相投,但打小就认识,比起当情人或是夫婿,他更像是伙同大姊和小弟干坏事的兄长,而季清澄更不用说,大姊对他的冷淡没有反感就谢天谢地,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应。
至于另一个俊美的男人……
“大姊!”像是要阻止自己心绪浮动,姚尔尔突地唤了声。
乍然听闻妹妹的唤声,姚衣衣连忙抬起她的小脸。
“怎么了?”她着急地探问。
焦急的声音让姚尔尔发现自己的语气引来她怎样的惊慌,不禁抬眸浅笑。
“大姊,水寒的名字好冰冷喔!”
还以为她又身体不适,姚衣衣闻言愣了下,旋即无奈地笑了。
尔尔没事就好。
“大概是制冰的人家,以为取蚌暖呼呼的名字就会做不出冰来吧。妳看那焙茶的就要取清澄,那作露的就要唤自──”
姚衣衣打趣的笑语不自然地中断,换来姚尔尔不以为意的笑。
“作露的就要唤自芳,酿酒的就得取蚌逍遥快活的名字。”她一点也不在乎地接了下去,顿了顿,若无其事的又道:“可是茶叶要磨要碾,冲出来的茶汤一点也不清澈呀!”
姚衣衣看着她甜美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想到“强颜欢笑”这四个字。
但她不打算多说什么,话题一转的问:“尔尔,妳最近和季清澄走得很近?”
“也没什么,没事聊聊天罢了。”
那哪能叫没事聊聊天,尔尔只要下车,就和季清澄寸步不离,搞得和他友好的小弟,不禁有点手脚不知该往哪摆,万分尴尬啊!
虽然顺利让乐逍遥去支开楚小南,但最近的气氛着实沉重,令人难以忍受。
姚衣衣内心千回百转,还想说什么,马车速度突地变缓,隔着车板,传来嘹亮的男声。
“大姊,这儿没人啊,该找谁带路去水家呢?”
姚衣衣让车夫停车,朝着妹妹笑了笑后,便掀开帘子下车,随即一袭花稍得闪痛人眼的孔雀大氅便钻进了车里。
包有甚者,他还一点也不顾礼教之防地抱住了姚尔尔。
姚尔尔还来不及做好强硬抵抗的准备,斯文过头的白面男人已拿着随身的小琉璃瓶,往她嘴里灌去。
“来,喝一点款冬花蜜,这可以让妳暖起来!”抱着连在车里都穿着白斗篷的虚弱小人儿,华自芳毫不隐藏心疼的说道。
怎能不心动?
这些天来,他的一举一动都只让姚尔尔起这唯一的感觉而已,但知道必定是为她好,她听话的吞着蜜汁,内心却苦不堪言。
不远之处,这亲亲热热的一幕让姚衣衣看得火冒三丈,往地上一跺,纤纤长指比上男人的鼻头。
“姓华的,我不准你乱模尔尔!”她就是看不惯华自芳明明是个男儿,还花花草草不离身,更讨厌他有事没事就抱着她妹妹。
被人指着姓骂的男人确认安静乖巧的人儿正在喝蜜,一对丹凤眸便迎上姚衣衣怒火蒸腾的大眼。
“姚姑娘,尔尔姑娘身子弱,应该让她先回京城去,如此奔波对她的负担太大了。”一径平和,华自芳简单说着。
只差没几步就是长安,面对姚尔尔的有礼生疏,他还不知该怎么解决,但实在不能放着不管。
姚衣衣冷哼了声,“谁不知道你想跟尔尔回京,我才不会放你和尔尔独处呢!你要搞清楚,你可是我的未婚夫!”这男人摆明了对尔尔有坏心眼,她可不能让他有乘虚而入的机会。
华自芳不理会,低下头望向怀里瞪大眼睛的姚尔尔。
他这些天发觉,唯有这样突然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会不闪躲,用一如往常的可爱眸光回应他。
“我也是尔尔的未婚夫啊!”
姚尔尔闻言,不由自主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心醉之后,是心痛。
“华公子,请别生姊姊的气。”姚尔尔柔柔的说着,她不希望华自芳和大姊为了她而吵架,一个是视她如宝、疼她入心的亲姊姊,一个是她无法不心动的男人。
不知她心思怎动,伸手拨开瘦弱人儿的发丝,华自芳温柔笑着。
“我没有生气。”
打从离开扬州,他眼里和心里就只有这病得只剩一口气的人儿,任何事都分不了他的精神,连想别事的余力也无,又怎么会有心力生气呢。
想都别想把尔尔带离长安!被晾在一旁,姚衣衣气得不得了,正要发难把登徒子拉离妹妹,她的肩膀却被人轻轻一拍。
沉默冷淡又古怪、穿着对襟短衫、头缠青巾的季清澄不知何时下了马,也不开口,仅是不耐烦的眸光往远处一带。
姚衣衣好似被什么吸引,目光闪烁地跑开,哪儿也去不得的姚尔尔只能被拥在温暖、泛着浓香的怀抱里。
不敢着迷,因为,不可以着迷。
她深吸了一口从车帘吹入,冰寒刺骨的空气,再度扬眸,便又端起一张有礼甜笑的小脸。
她坚定地挣扎着。
“谢谢华公子,又麻烦你了,真是过意不去。”她月兑离了那能使人失去理智的怀抱,疏远有礼地道。
华自芳的温柔神情冻结成一层薄霜,轻轻一敲就碎,不堪一击。
又是那个冰冷的,疏远的模样。
这十天来,每当他以为重新找回一点点那个对他在乎且在意的可爱人儿,便会立刻发现“她”消失在姚尔尔的笑脸之下。
情不自禁想要“她”回来,华自芳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但还未触及,姚尔尔便泪已临眶。
“请不要这么做。”
她声音哽咽地说着,他的手也只能僵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