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自己所疑惑的解答,钟欣怡安静下来。
到了车旁,钱贯杰让她坐在副驾驶座。
不习惯这种跑车的低座椅,钟欣怡坐上去后整个人往后陷,本能地抓住东西支撑。钱贯杰不得不放低身体,免得袖口被抓破。
当她挪好位置后,抬头道谢,发现身旁那张脸距离自己非常近。
“谢谢。”脸往后退了些,她对他露出感谢的笑靥。
钱贯杰似笑非笑地勾勾唇。“不客气。”
他绕了一圈回到驾驶座上,发动引擎后,突然开口。“有件事,我要澄清。”
钟欣怡望向他。
“我确实不喜欢你,”他道。“但也不讨厌。如果载你回家会让我感到痛苦,就算你大哥拿刀子架着我,我也不会答应。”
她愣了下。“嗯。”点头,表示听见。
钱贯杰眼角余光瞟了她一眼。
只有一声“嗯”,没意见,没追问,几乎等同没反应,这却也是他认为最好的反应。
这感觉十分怪异。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奇怪这小妞怎么能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明明还是一脸傻愣愣的模样,他却没了一开始的排斥。
心中匪夷所思,他不再开口,车内只有音乐声流动,两人一路安静,直到将钟欣怡送到家。
第2章(1)
脚上穿着软软的馒头拖鞋,钟欣怡步伐缓慢地来到主任办公室。
“欣怡,你的脚好了没?”见到她,董主任先开口关心。
“快好了。”
“可以穿正式的鞋子吗?昨天出问题的那批货……下礼拜一可能需要你到母公司去说明……”董主任笑笑。“如果你不方便,我再找别人。”
“没关系,我可以过去。”脚上的伤至今已经过了两个月,复元状况良好,可医生还是交代她多休息,短时间内不能久站久走。
会议顶多两三个小时,她想不会有问题。
“但昨天那批货明明是……”
“我知道,是‘威远’那边后来改的,但我们的模具人员没发现问题拦下。”言下之意,责任又回到他们这间刚分出母公司不久的子公司来。“经理想说你的相关知识丰富,也比较稳,可能比模具那边适合过去……”董主任笑容不免有些尴尬。
昨天那批货问题出在原料,等同整批毁了,损失惨重。
就算大伙都知道责任归咎起来,母公司占的比例绝对比较重,但也没几个主管敢跳出去指责,就怕反惹出一身腥。
此时,身为该批货研发小组成员之一,而且是公认的胆大、神经粗的钟欣怡,就成了送出去说明的最佳人选。
重点是,她本人对这事也不在意,好说话得很。
“没关系,我知道了。”钟欣怡体贴地打断了上司的话。“我礼拜一会过去。”
董主任对她愿意接下替死鬼一职无比感激,有这种部下真是祖上积德呀。
他将开会的时间地点详细交代,再端出亲切上司的态度,关心地与她寒暄几句,便放她回去工作。
钟欣怡再度如蜗牛行进的回到自个儿狭窄得宛如鸽笼的办公室,层层堆叠的资料将里头唯一的办公桌包围,空间压迫,她却自在地窝回办公桌前,继续手边未完的工作。
堡作到了尾声,下班前,她点击滑鼠,查看信箱。
一封她等待的邮件终于出现,但她看完后,却在萤幕前深深叹了口气。
“唉……又错。”第十二封了。她又没打算效法国父革命,可就目前情况来看,这场“战役”还有得打。
她认真地看着被批改过的内容。
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会和钱贯杰通起E-mail,那天大哥和瑶瑶的婚宴上,他们绝对说不上相处甚欢,在婚宴结束,他送她回家后,也没联络,更没再见过。
几天后,却突然在信箱里收到署名是他的Mail,问她“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她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自个儿的看法,找了文献资料佐证,俨然像是交报告般正式地回覆。结果过两天,他又传了个新问题过来。她又传了答案回去,两人就这么无厘头的通起Mail。
原本以为这些信只是无聊问问,她怎么回答都没关系,直到第五封回信下被加注了长长的修改评语,指出她答案的谬误之处,最底下附上新的两道问题,一旁括号写了“错误,问题加倍”。
她很意外他竟然有认真在看她的回覆,当下有些错愕,却又感到兴奋,尤其她发现他所做的批注十分具说服力,体内一股斗志激升,心脏卜通狂跳。
于是她更卯起劲查资料,面对每个问题,简直如同交论文那般认真,但他就是能一针见血地挑出她论点中的矛盾。她在Mail中和他激辩过几回,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某些专业领域以及“辩论”这项能力上都远不及他。
但没关系,那男人长了她五岁,学问多她一些是应该的,她不气馁,继续认真地回答他丢过来的问题,努力奋斗。
说来真可怜,她一个花样年华二十七岁适婚却单身的大姑娘,下班和假日的休闲居然是抱着一堆现代科学都还没有肯定答案的问题,用现有的研究资料自行拼凑出自己支持的论点,然后拿来和另一个非其专业领域的男人吵架……
“唉!”她感慨地叹了口气。怎么感觉有点悲哀,又有点好笑?
谁教她脚伤还没好,回家后就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大闺女,也没其他事可以忙。
将电脑关上,她准备回家和文献资料奋斗了。
***
看完足足好几页画面的邮件,钱贯杰在电脑前陷入沉思,大拇指习惯性地摩挲键盘边侧。
这答案很有争议。
“阿杰,你的手机闹铃响了。”见好友对着萤幕出神,在他办公室里整理合约的钟印尧出声叫唤。
“你认为微积分是谁发明的?”他没理会,反而丢出一个问题。
“莱布尼兹。”
“理由?”
“需要什么理由?”钟印尧皱眉。“事实就是这样。”
“你把牛顿放在哪?”视线终于离开了萤幕,他慵懒地往椅背靠。
“先发表先赢。”钟印尧一脸奇怪的看着好友。“而且牛顿的微积分确实不及莱布尼兹。”
“但牛顿对数学整体的贡献较高。”关了电脑萤幕,他起身穿外套。“而且他没有不及莱布尼兹,你不能因为自己比较常用莱布尼兹的微积分就说他好。”
“我们现在不是在讨论是谁发明的?”钟印尧扬眉,不懂好友怎么突然跟他“卢”起这个问题。
“没有讨论,我只是无聊问问。”扯扯嘴角,他抓起手机钥匙。“我要过去老头那,祝我好运。”
“顺风。”钟印尧露出了然。原来好友是心情不好,难怪硬要找碴。
在出办公室前,钱贯杰回头。“去问阿翔这个问题,他一定回答你牛顿。”
“你自己去。”钟印尧给了他一记白眼。他才不想去和那个疯子吵这个问题。
出了公司,开着跑车一路狂飙到了目的地,钱贯杰步入一栋办公大楼,门口早有人等待在那。
币着吊儿郎当的笑脸,他与等候的人员打过招呼,让人领着他上到别的楼层。
大楼高耸入天,透过采光玻璃墙面,钱贯杰漫不经心地远眺山河风光,这景色他从小看到大,随着时光流逝,他长大了,景色多少也有了转变,更别说他脚下踩踏的这个地方,更成了陌生的巨大水泥牢笼。
墙上曾经有过的名家作画全消失了,只剩一片灰白,跟这地方一样,死气沉沉,闷得教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