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风声、雨声,近乎无声的用餐环境。
看着她每吞下一口,他也才能跟着咬一口,同节奏也影响着心,一瞬间涌现了错觉,如果她呼吸停止,或许他也会跟着不想呼吸吧……
“这东西好难吃,草的味道好重。”为了转移自己的胡思乱想,菲尼克斯对口中各种不知名的芽类做出味觉评价。
那眼神里还留有一丁点警戒的女人,突兀地笑了起来,如同冰山消融一般地笑了。
“这种东西本来就难吃到爆,你以为我爱吃啊?!”
明明说很难吃,还指名只吃这个,并且拚命的吃个不停,菲尼克斯又咬了一口说酸不是酸、说苦又不是苦,简单说就是草味的沙拉口袋饼。
“那妳为什么要吃?”菲尼克斯用手指沾了她唇边的沙拉酱舌忝掉后,在乎的问道。
他想了解她,如果时间不多了,他要放纵自己,他不再隐瞒,压抑自己的心意。
望着那瞬间有些湿润的眼,单双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男人的笑容里掺杂了刺目的苦涩,但她移不开眼。
“因为我的身体禁不起大鱼大肉,高脂肪、高胆固醇的食物。”他已知情,保密显得小家子气,单双老实地道。
的确,这么一想,她吃沙拉的气势是满咬牙切齿的,他有一点想笑的将一块大一点的苹果切半再喂进她嘴里。
“这么哀怨啊?如果什么都能吃,妳想吃什么?”
完全没预料到的问题,让单双有一瞬间失神,但她旋即认真的想了起来。
“我再也不要吃沙拉了,我要喝女乃油系的浓汤,先吃十六盎司的纽约牛排,配菜是切块的炸马钤薯,沾酱要用最浓的塔塔酱,东京帝国饭店的蟹肉女乃油可乐饼,还有中东的香料烤全鸡,土耳其的……”
“等等,这是妳第一顿想吃的东西吗?”不是肥的就是油的,他眉梢眼角全是笑地打断了她的妄想,柔得像是要化开一般。
单双的迷惘更深了许多,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心底涌现,又迅速掘进更底处。
“不是你问我想吃什么吗?我每天都边幻想吃这些东西边吞沙拉和多谷物面包啊!”没必要隐藏身体状况之后,她可以畅所欲言;但男人那奇异的表情总像带点疑惑。
他讨厌被骗,而她不喜欢被质疑。
看这头老虎上一秒还挺舒服的,下一秒就翻脸,但菲尼克斯丝毫不以为忤。
事实上,他已满足得想要掉泪。
“好好好,息怒,我只是怕妳吃到吐而已。”
单双嘟着嘴,血色回到她的脸上,又是一派高傲。
“吐也甘愿。”
想着以后要刑求可以逼嫌犯吃这个,菲尼克斯解决最后一口草,拿来纸巾,分别替自己和女人擦拭。
“申敏云提到妳心中的箱子是怎么一回事?”
还在思考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就接到他正拳直击一般的问题,先前的坦诚模式尚未关闭,再加上他问了一个对的问题,让她有一种回答也无妨的感觉。
以前静默老是问错问题,才惹得她不爽,更想整她。
“你知道我很无情吧?”懒得修饰,一点也不想起身的单双,继续躺在男人的大腿上,以最舒服的姿势回问。
那不是动怒,再平常不过,是要引导到后文的语气,让菲尼克斯笑着点了下头。
“知道啊,万魔之王的顽皮笑容下是强烈的冷酷。”他凝视她是有所收获的。
单双又是娇媚一笑。
“有一句话叫无欲则刚,听过没有?”
菲尼克斯点头,轻抚,让她感觉好舒服,就像方才在醒睡交界时,将她唤醒的美好感受,和过去完全不同。
“在被绑匪折磨的时候,我一直不愿认输,我要活下去,绝对不哭,绝对不求饶,我要用活着这个事实嘲笑他们无法得逞,没有办法毁掉我的无能,所以我想象了一个箱子,将害怕、想念等等的情绪收进去,然后我就站在上面,高高在上地睥睨着没用的绑匪们,他愈想我哭,我就愈是不肯流泪。”
单双舒服地扭了扭身体。
“活着就是我的报复,我一直那么想着,偏偏就是这个强烈的求生意志害死了小敏云的父母,后来我要自己坚强起来.不可以有半分的软弱……如同受难时候的坚强,或许因为这样,每个增生的感觉都自动跑进去那个想象的箱子里,在敏云之后,我对遇上的任何人都没有感觉,不像我对开姊和西格尔有手足之情,对干歌、喻元浩他们有友情。敏云有一回知道了,就开玩笑的说要帮我打开箱子,她气呼呼地把手按在我的胸口,一直说她一定能打开,好可爱也好天真。”
明明是很糟糕的过去,但听着她依然故我、不当一回事的说法,菲尼克斯也只能报以一个非常普通的明白表情。
心痛的感觉好像也被他收进了心中,不知不觉出现的一口箱子里。
“噢,听起来很惨。”
“或许满惨的吧,”单双的笑容灿烂,“所以不要爱上我,绝对不要爱上我,我不懂爱情的。”
不懂是一回事,能不能分辨又是一回事,她不笨,在她身边又有几位深情的样本,她在他们脸上早看过这个表情,那种想要将一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坚毅果决,却又痴迷的笑脸。
菲尼克斯一愣,随即仍又笑得温柔。
“看得出来吗?”
单双点头.“非常明显。”
菲尼克斯轻松地啧了声,耸了耸肩膀。
“反正对妳来说是无所谓的,所以妳不用在乎,就如同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利用我就好,不用负责,我也不想将我恍然大悟的感情压在妳的身上,逼妳非得背负不可。”
单双迎向那对没有动摇,不恸不怨,甚至没有起伏的深沉眸子。
“我不懂。”
菲尼克斯仍旧笑得很温柔。
“不懂没关系,因为是真的不懂所以没关系,让我待在妳身边就好,我希望能陪着妳,这是我的心愿。”
明明非常靠近,却若有似无地存在着距离,男人的心愿是如此的卑微,总在交易之中求取最大利益,这已是自己牢不可破的思考核心,单双陷入彻底的困惑之中。
“我听开姊说过,等到人长大之后,要得到另一个人的唯一方法,就只剩下爱情面已,但我并没有办法回应你,我无法爱你啊!”
怎么可能会接受这么不平等的条件,她不明所以地在乎,如同一根小刺,扎得她有一点难过。
菲尼克斯像是对着一个动气的孩子,不带任何刺激意味地点点头。
“她说的或许没错,但我也不觉得我的做法有错,这是我一个人的爱情,正如同妳一个人的战争一样,妳想亲手打赢它,我也想亲手守护它,我们都得要各自独力完成。”他看着她满是疑惑的小脸,继续温柔地道:“只要无法回头,就会感觉手上仅仅握有的值得,正是千金不换的幸福。”
单双霍地推开了那无所求的大手。“帝千仞,如果我连笑容也不给你,那样你也不在乎吗?”
被人直接唤出本名的男人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原来妳知道我是谁?”帝千仞下意识的反诘。
单双点头。
背地里不知多少人在保护她,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在注视她,怎么可能不被发觉,只是放着也无害,她懒得去料理他罢了。
她没想到他会和她一起坠海,最后被他所救。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帝千仞那对异常深邃的漆黑双眸,将女人莫名的怒气全都吸收,没有丝毫反射回去。
“那我就可以不用再对我欺骗妳感到内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