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双咬着唇,半晌,非常不甘愿地点头。
菲尼克斯的大脑一片空白。
天啊,她有心脏病,还从桥上跃下,若他没有跟着跳,那么她纵然有全世界的好运气,都不可能活的。
太可怕了,乱来,这么做等于是在玩命啊!
他居然不知道,差点失去她,和她错身而过的猛然恐惧,全面席卷了菲尼克斯的心。
“妳一直都有病吗?”
不明白男人在拖拉什么,但单双也没有回嘴的余裕了。
好痛苦……
“十九年前我被绑架……不停抽血留下的后遗症……”不愿示弱,但有问必答,因为她想要他手中的药。
后遗症?
因为和刑案朝夕相处,菲尼克斯多少有一点医学常识,他知道急遽失血的情况下,为了运送不足量的血液,心脏及心血管会强烈收缩……据资料显示,她在歹徒手中数十天,每隔五天就有一袋100C.C.,约莫她总血量二十分之一的血浆被送到单家……
鼻髓造血不是眨眨眼就能完成的工作,而一个人只要失去五分之一的血液就会有性命危险,其中一个死因正是心脏衰竭,她的心脏因为缺血,一直不断过度地使用啊!
他阅读那平铺直述的档案不下一千次,或许是申氏夫妇和申敏云的下场太惨,让他的焦点全放在上头,所以他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心脏,不可能在那事件后还完好无缺。
“为什么不动手术?单家权势惊人,拥有自己的医院,设备医护都是一流顶尖的啊!妳要什么医疗得不到呢?”菲尼克斯激动的摇晃着那紧闭双眼的痛苦女人,颤着声音问。
单双缓缓地睁开眼,全身颤抖。
“不能死,我绝不能死……我才不动死亡率达百分之七十的开心手术,反正不需要拥有健康的身体……”
她的情况怎么会这么严重?!
“妳这是在玩命啊!”
“无所谓……这是我一个人的战争……”
“心脏的问题非同小可,别开玩笑了,妳可能会死啊!妳为什么非要跳海不可呢?!”菲尼克斯不敢置信地道。
她的生命以常人下知几倍数在流逝啊!
单双虚软地微笑。“这种事情,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的心脏乱跳、懒得跳,得靠心律调整器辅助,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我自己清楚……跳海为的是让附在心律调整器里的超微形发报器一起停止活动,若它不停,单家才不会相信……”
先前不知道她有心脏病,更不知道已严重到需要使用心律调整器,现在看清她总是挑最危险的路走。
因为不能死所以不动手术,但为了诈死化明为暗取信于单家,自己硬去弄停本来就爱跳不跳的心脏,那时若没人救她,她不是可能会死,而是死定了啊!
单双会死。从未有过的愤怒,如幽暗地狱迎面而来,菲尼克斯感到近乎绝望的痛苦。
“妳清楚?妳不清楚!如果清楚,妳会接受治疗啊!”
单双想伸出的手,被男人挥开。
“无所谓,我不在乎死,只要别死在事件结束前就可以了。”她用尽全力,清楚地、明白地诉说决心。
太强烈的告白,让菲尼克斯的呼吸断了。
那不容怀疑的语气一如单双言出必行的风格,她早做好了死的打算,那他该怎么办?
她是个很敢下赌注的豪赌客,该放任她靠药物支撑不堪一击的身体吗?
一步步在他眼前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吗?
然后他再也碰触不到她,她霸道的行为、妖艳的笑容、可怕的想法都将消失,永永远远去一个他触手不及的地方。
一个人要学会悲哀,只要失去心爱的人就可以了,而为什么他要束手无策,亲眼目睹这种事情发生呢?
不,他不能容忍,也不能容许这种事情!
靶觉男人不停地往后退,而救命的药物也在远离,单双捣着胸口,狠狠瞪着菲尼克斯。
“给我药……”
这药搞不好也有鬼,要不然就是猛药,他坚定地摇头。
“我不会给妳药的,妳在玩命,但妳不见得次次都能死而复活,比起妳的生命,任何灾难都不重要,我不管郑浩哲在策划什么,我要联络单家或侦十队,无论任何一方都会救妳、医妳,我绝不让妳死!”
语毕,菲尼克斯头也不回的拔了钥匙就下车,接着反锁车子,单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车潮之中。
他的离去让她的心脏狂乱失序地跳动着,震耳欲聋,如有人在她的耳膜上直接拍打,眼前一片腥红,突地,负荷不住心脏的快拍里,掺入大量的间断符号,取代压迫感的麻痹感升到最高,视觉所及渐渐灰去。
她的五官一一失去功能,听不见,看不见,没有感觉,连胸口都慢慢的不再疼痛,呼吸也有一下、没一下地跟着停止。
单双经验丰富,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时间和空间都慢慢失去了意义,过往不停在眼前流过,然后她就要走了,心怀不甘地……
一道苦涩的冰凉液体缓缓地流进她干燥的口腔,沿着食道到胃,胃壁最后运作般地吸取了混在液体中的成分进入血液,随着她最终的挣扎,如同强烈的电流瞬间冲向她的心脏,她倒抽了一口大气,新鲜空气塞爆了肺叶,全身无处不痛,她再也承受不了这过强的刺激,昏险过去。
望着单双那瞬间张大又落幕的眼眸,分开交接的唇瓣,菲尼克斯尝到了这世上最苦涩的滋味,凝在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万魔之王,妳不会乖乖听话就范,最后会如申敏云所说,为了月兑逃而弄伤了自己,对不对?”苦涩的言语无法诉尽包为苦涩的心情,他只好笑着埋怨,“明知道妳就是又倔又烈,但为什么我放不下妳呢?”
车窗外,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天空,台风所带来的第一道雨水从天顶射下,好似代替菲尼克斯流不出来的泪水。
第六章
风好吵,雨也好吵。
眉间眼角好舒服,有温暖的大手在轻轻地揉着,按压着,仿佛想驱散她心烦的指劲,强中带柔。
好温柔的指触。单双幽幽地睁开眼。
她躺在某人的腿上,正好对上那一张柔得腻人的笑脸。
“醒啦?药效真是强,妳睡不超过两个小时呢!”
室内阴暗不明,若不是他的笑是那么熟悉,悦耳的声音又点出了时间,单双会以为自己走了一趟轮回。
天和地都毁灭再重生那么长的时间。
“这是哪?”单双还有一点使不上力,虚弱地问。
菲尼克斯温柔的笑意不减,不似先前那般决绝慑人。
“旅馆,妳以为我们还能逃去哪?”他笑着道,不复冷酷。
单双并不明白他为什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刚才还想丢下自己,现在却又拥着自己不放。
但没有道理的,她并不害怕,反而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安心。
可是这份令人眷恋的安心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她脑细胞能够运作之后——
“开姊她……”
她想爬起的身体,又被轻轻按倒。
“没人追来,他们也没料到我们会又回到原先的旅馆吧。”菲尼克斯一边压制她,一边说明。
看单双瞪大了眼,他又笑了。
满足这种东西,是不奢求、不贪婪后,才会出现的恩典,他只想拥抱这一刻、这一秒,和她一起活在当下,因为他不知何时会失去她。
“吃早餐?我刚才趁妳睡着,去买了妳的沙拉回来,”他看着女人惊讶的眼神闪动问号,“有机全素,我知道。”
单双放弃抵抗般地点了点头,而菲尼克斯打开了沙拉盒,不拘小节的放在她的肚子上。右手持叉喂全身无力的女人,而空着的左手拿起一个也装满有机生菜的口袋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