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柔声道。
申屠麒点点头,端起碗便开动了,江水音也一口一口吃着,还分神确定他有乖乖吃饭,而他每一抬眼,都会看见她关注的目光,这让他十分不自在。
“妳习惯这么盯着别人吃饭吗?”他装作不在意的问道。
江水音一听,急忙收回目光,尴尬一笑,不让自己专心的表情,吓坏眼前的男人。
她也不想,可是这习惯早已养成了,一时间想改掉有些困难,鲜少忆起的往事,就像水库破了道小裂缝,然后从点至线到面,全冲了出来。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回忆,让她没有办法放着生病的申屠麒不管,她好似在他身上看到了“他”。
“以前,我有个亲人久病厌医,不太愿意吃饭,所以我总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他每吃一口饭,我的心才能安定一点。”不知为什么想告诉才见没几面的他,江水音轻声说着。
没料到随口一问便触及别人的伤心事,申屠麒心一动,但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吃着,目光不敢再接触,气氛由原先的轻松变得有些凝重。
草草用完餐,心情还有些沉重的江水音,拿来药和一杯水递给他,但申屠麒并没有吞下药,只是凝视着她开口。
“江小姐,麻烦妳照顾,我很过意不去,再麻烦妳一次,请帮我将公文包拿进来好吗?”
她点了下头,走到客厅,找了好一阵子,方找到被他随手丢在玄关的公文包,将它交给申屠麒。
他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支手机递给她。
“这应该是妳的手机吧?真不好意思害妳没手机可以用,也谢谢妳的照顾,我睡一觉就会复原,妳可以回去了,请不用担心。”想着她的好心和善良,申屠麒笑着说,自觉与她非亲非故的,不该再麻烦人家。
江水音接过手机,转过来果然看见可供辨别的大头贴,再将搞错的手机物归原主后,双脚却无法移动半分。
见她一直没有动作,申屠麒正有些纳闷,她终于开口了。
“反正这两天我没事也是待在家里看电视,你病成这样需要人照顾,我不急着走。”江水音笑着说。
她不能放他一个人,何况她还有一段讲不出口的话没告诉他。
不给申屠麒推阻的机会,江水音催着他喝不会让人昏睡的药,等他睡着后,这才离开房间。
看着乱七八糟的客厅,她脸上含着浅笑,目光闪闪发亮,双手扠腰,难得露出霸气。
“且看我一一对付你们吧!”她胸有成竹的说。
申屠麒醒醒睡睡,像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晃荡,可是第六感不时传来,有人在附近走动,还在他的耳边或是颈部额头不停的动作着。
他不觉得恼人,反倒觉得安稳。
从妻子邢定熏三个月前离家后,这个家不再有人进进出出,只留下他一个人面对空荡寂寞,而李蕾那个美艳的人儿,是绝对不会踏进这个地方的。
在将要结束和妻子长达七年的婚姻同时,他也认为该是时候,去结束和李蕾间不清不楚的牵连,毕竟她和他并不是以相向的心情在一起的。
李蕾爱的不是他,她爱的是在他身上,像是个幽魂一样的东西。
可是没有人在身边,是很难熬的,无论黑夜白天,这个名为家的地方,只有孤独的气味。
先成家后立业,他大学一毕业就和相恋四年的同班同学邢定熏结婚,然后事业有成,将要进入男人黄金三十岁的现在,等着他的是一个只有他的屋壳,而不是一个家。
他好想紧紧拥住一个人,感觉她的体温,和她相依偎,然后把黏附在彼此灵魂上的寂寞给刮掉。
温暖不是一种物理感觉,而是得用形而上的度量衡,才能完全解释的心理感觉。
他想握住他人的手,单用自己的左右手交握,是无法产生温暖的……
正在为申屠麒拭汗的江水音,右手突然被握住,而她被这突来之举怔在当场,看着男人缓缓张开的眼眸,她为了掩饰心慌而出声。
她不明白自己在紧张个什么道理。
“你还好吗?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申屠麒在一声声的问话中,一点点慢慢醒过来。
眼前是张心急的漂亮容颜,美好的如梦似幻,背景是无垢的蓝色。
三个月来没时间打开的卧房窗帘,被人拉开了,望出去外头,是一片夏天的畅快明亮,天空晴朗无云。
还是白天吗?但他已经觉得睡了很久,睡到头痛了。
迷迷糊糊的他低下头,检视般的看着在没有意识时,所握住江水音的手。
那小手不该属于成年女性,更像是小孩的手,一样小一样软一样暖,但是好象有股不相衬的强大力量,让他再也不想放开,不愿松开手。
可是,想起自己是个社会人士,克己守礼的念头一作,申屠麒便放开了那小小的手。
而就在放开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邢定熏走后,最大的悲哀,最大的依恋不舍风起云涌。
因为感到孤独,使他想起了那纸离婚协议书,也想起了失去主人的戒指。
“我很好,只是不知道我睡了多久。”申屠麒低下头,不让人看见他的表情。
江水音闻言浅笑。
“你睡了一整天,现在体温已经恢复正常,看来应该是完全退烧了。”她笑着解释。
她不是没有发觉他的反应异常,只是她不想看见他悲伤的表情,强颜欢笑好刺眼。
她比较喜欢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那成熟稳重的笑,像微风吹拂,熏人欲醉春风般的笑容。
所以她假装没有发觉他的感伤。
申屠麒听见“一整天”三个字,惊讶的抬起脸。
“我睡了那么久?”
“嗯,现在已经是星期天早上了。”
“那妳……”她都陪着他吗?若说不感动,那他便是在说谎。
“除了回去换件衣服,晚上我就睡在客房里,还顺便帮你整理好房子,怎么样啊?”
想起她的丰功伟业,要不是那时是半夜,她一定会大声欢呼。
申屠麒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她调皮的笑容让他不明所以,可是他知道这么独特的表情,就算他老年痴呆了,也一定无法忘怀。
“江小姐,什么怎么样?”他顺着她的话问。
江水音铃铃一笑,在他身边坐下。
“没有怎么样呀!不过请你别再喊我江小姐了,我想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我们应该算得上是朋友了吧?请改口叫我水音,这个小小的要求不为过吧?”
明明像是要胁的话语,偏偏她只要求这么简单的事,申屠麒不但不会动气,反而可以感觉到她的体贴。
不让对方有所负担的体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笑着问道。
江水音眨了下眼,在日光中更显俏丽。
对他好只是不能离开也不想离开的附带赠品,但她不想说出真相,她好不容易才又看见他温和的笑容,她不要那笑容消失。
因为那一抹笑,令她开心。
“就因为我们是朋友,对朋友好是不需要理由的。”她笑答。
坏心情像股轻烟被风吹散,取而代之的是好心情,不知怎么的,申屠麒心里那块空得难受的角落,被她的笑容给填满,满到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也请妳叫我申屠,朋友之间用不到职称。”他笑着做出同样的要求。
江水音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甜。
“没问题,申屠,我们是朋友喔!”她孩子气的说。
就在此时,两人的肚子好似配合这番朋友宣言,有默契的一起大响,他们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