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艘船建好之日,龙海儿的归期仍然如谜,而龙巽风则是气个半死,因为恼羞成怒,利用教导之名,行毒打之实。
而易航勤能补拙,早已不是好惹的,除了让海龙王的脸上挂了几道彩,肩膀和腿亦中了三刀。
易家人和龙家人也在长期合作下,没了隔合融为一体,当易航和海龙王比试时,场边的人们还会为易航加油助阵。
众人打趣形容这是翁婿打架,感情会愈打愈好,偶尔帮个顺风忙,别让丧失理智的海龙王真的打死未来的首领之夫。
唉!面对易航时,龙巽风只是个宠爱女儿的傻父亲。
若是这个首领之夫真死了,不但少了造船的天才,连少主肯定也保不住了!
当晚,打完一场架的易航没有参加庆功宴,而是提着龙家人送他的酒回到吊脚楼。
想象着早已消失的龙海儿香味,易航喝尽了两大坛酒,醉倒在楼前沙滩。
他仰望天上银河,记忆中,南斗的十字已经转过一圈,和他甫到此处之时是相同的位置了。
易航醉意涌现,手上的寒钢唯有龙海儿的赤骁刀能斩断,那寒冷感觉和他的寂寞是一对儿,都在等待那独一无二、夺走他心的女人。
可又好像因为有这锁炼在,他的生命方不会月兑轨,才能贯彻他的爱,为了能够再爱她的那一天而活下去。
他好想她,想得心好疼。
在无法抑止的泪水将要首次失控之时,他好似看见龙海儿朝着他款款走来,摇曳生姿,好似血红牡丹盛开在月光之下。
“易航,我依约回来了。”
在易航醉茫茫的思绪中,龙海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的手宠爱地抚着他的脸,让他枕在她的长腿上。
天上的星月,比起眼前的女人,都黯然失色。
“海儿妳好美……就让我醉死不要醒吧……”
看着易航醉到不省人事,龙海儿心疼不已。
她真的不想走,但为了龙族,她不得不出征,并不是和龙族相比,易航不够分量,而是她无论如何都是龙族的首领,她终究要面对这个责任,绝不让人因为她的失责而怪罪易航。
真正的爱,是绝不委屈的,她有该完成的义务,而他不会是绊脚石;再说,染港将来是他们的乐园,她应该付出她的心力。
罢才接风的父亲告诉她,易航居然在十一个月内、她回港的前一刻,将第五十艘船造好,她好感动好感动,因易航用着自己的方式在爱她。
蓝天下的两个地方被海水连结,他也正在为了她而努力,让她除了开心,也无比坚强。
十年酸涩的想念,都比不上这十一个月的感情满溢,她的心灵丰富而又饱满,没有不安而是坦荡荡的。
现在又能亲手抱着易航,除了喜悦,她没有别的感觉。
“易航,我好想你,我想了你十几年了。”龙海儿有感,柔柔说道。
易航醉昏头,尚在自己的假想世界中,迷离的眼在她的粉脸上搜寻,然后笑了。
童真的、孩子气的、没有心机的笑着。
“我也想妳……可是我不知道要等多久……”
“没有关系,易航,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的想念得偿所愿。”
龙海儿说罢,便在男人眉心一吻,那啄吻有些痒,让泥醉的易航傻傻笑着。
“妳为什么想我十几年……”
明知易航根本意识不清,但龙海儿谨记着对自己发下的誓言,看着他的眼光十分幽远,又回到八岁那一年。
易航少年的脸庞和现在又再重迭……
“易航,你还记不记得,易家有个小柴房,在船坞后头,师傅冬天烧水煮茶用的?”
易航不知是真记得,还是只想梦中女神继续对他说话,忙不迭地点头。“有……有小柴房……小小的柴房……”
“我就是在那间小柴房爱上你的。”顺着易航的醉言醉语,龙海儿轻轻说道。
在星光下,映不出她的脸红,但是她手指和全身的温热,还是掩盖不住她的情思。
“为什么?小柴房……为什么……”
女神好美,分别这么久,她第一次回来他的梦,和他说这么久的话,就算他抓着她的手不放,她还是好温柔地微笑,而且有问必答。
“因为我八岁时,接为龙家人的第一个独立任务,我伪装成乞儿,在易家附近一边乞食,一边观察身为大明宫匠第一把交椅的易家究竟有多少能耐,能够造出多棒的船来。”龙海儿轻轻说道。
她一个人被送上岸,和长辈们分道扬镳,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长鬈发全藏在补丁帽里,躲在易家对门乞讨过活。
“然后呢?”易航痴痴问道。
“后来,一个被唤作少爷的少年走出门,看见我,便走了过来,问我姓啥名啥,我不敢随便回话,便捏造了个小龙的名字,那个少年一听,偷偷掏出十文钱给我,叫我去买颗肉末包子,因为小龙已经饿成小蛇了……那是我们的初遇。”
好似昨天才发生的情境,龙海儿还记得一清二楚。
她记得少年一直缠着她问,她被逼得受不了才乱答,而少年脸上马上显露了温柔,他出自内心的怜悯是那么真纯善良美好,她虽小却感觉得到。
她心里跳了一下,想要再继续和他说话,可少年被家人唤回马车走了,她有些失望,却没忘记她的第一个使命,继续偷偷监视着易家。
易家好人不少,虽然不是锦食美馋,她总是有得吃,而且不是馊的,臭的,都是新鲜的食物,但她揣着那十文钱,私心想再见那少年一面。
“小龙……”记忆之锁被打开,易航记得曾经有过一个小男孩,戒备地看着他,一双凤眼很清很亮……
“是呀,我就是小龙,后来有一天下雪珠儿,我身上衣服不够,正咬牙忍耐寒冷,少年偷偷从后门溜了出来,把我带进易家……”
龙海儿话还没末完,便被易航麻酥酥地抢白,“我一直拉小龙,但他咬了我……直到他咬累了,才被我拖进家门……”
他突地伸出右手拇指,在夹棍伤痕下,确实有一圈已不太明显的牙痕圈儿。
龙海儿见那手近在眼前,情不自禁便含住了那伤痕。“是呀,我后来好后悔,居然因为紧张咬伤了你的手;你要我进你的房间,你还记得吗?”
易航见问,忙点点头,“妳死活都不肯……只一直说要睡在刚经过的柴房……”
听着易航痴迷的口舌缠绵,龙海儿觉得她也快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是啊,我像只刺猬缩在柴房,对你说的话充耳不闻,原以为你没了耐性,决定丢下我不管,后来你就抱着锦被来了。”
“妳好瘦好小……那天又阴又下雪,丢着妳,妳会冻死在路边的……”
“对呀!天气好冷,可你好温暖地抱着我,对着装睡的我说,要我放心,不用再流浪了,就留在易家做点简单的工作,你不会亏待我的;你还告诉我,你已经学会怎么造船,等你长大,一定能造出世上最快最好的船,要我跟着你做事,不要再餐风露宿了……”
当年年幼的龙海儿以为易航只是温暖她的身子,待慢慢长大,这份回忆却无时无地温暖了她的心,一个温柔的举动,让她陷入情爱,找到此生的故乡。
彷佛想起什么,易航茫然的眸子聚了焦。“可是小龙走了,隔天早上就不见了……”他只觉快要醉倒,天地转呀转,眼前所有东西飞来飞去。
如果他不抓紧龙海儿,这个自由的女人便会再度飘走;可他真的好昏,抓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