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原来在外人眼中,龙家和朱家是这般牵连……当年的爱恨情仇太乱,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可听方元如此说道,知道他虽杀人不眨眼,但也是条汉子,用人唯才的龙海儿不禁有了个念头。
降了他留在龙家有用,就将他交给阿尘吧!他是忠臣之后,自然该效忠阿尘的血脉。
念头一转,龙海儿低下了头,心里有了盘算。
“方元,事到如今,你杀人无数,我杀了你偿命,也不算过分,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龙海儿大方地问。
方元仍瞪视着龙海儿,但心情却坦荡荡的。长年在仇恨中的日子,今天已到尽头,不知怎么的,他反而松了一口气,但在死前,他还有牵挂没有安置。
他用了最后的力气仰起头,看着龙海儿的眼,放下尊严地说:“我不怕死,一人做事一人当……咳咳……唯有一事相求,我妹妹方无音,还有追随我的人,都是无辜的,我要妳放了他们一马……”
龙海儿一听,笑着点了点头。
半只脚已踏进棺材的方元一得到承诺,知道龙家人重然诺,放下悬着的心,不顾妹妹和部属大声的叫唤,便再也支持不住地昏死过去。
龙海儿笑唤了声,一旁高大的男人便走上前来。
“岳权,我把方元交给你,务必留他一口气,好让医怪露一手功夫;未来,我要将他交给阿尘。其它的人全捆了,都带回泷港。”
第一章
明朝永乐十五年七月龙族泷港
酷夏的热辣天气中,一个清秀的少女调和气息,顶着大太阳,提着一只大竹篮,在浓绿的山林之中辛苦地步行。
走了三个时辰,少女早已香汗淋漓,腿骨虽已练出脚力,亦不可避免地酸重着。但她实在无暇自顾,马不停蹄快速地走着,生怕晚了一刻,便得少看那男人一眼。
她甘心忘记何时不再紧拥香暖被子不肯起身,暗自欢喜地在厨房里不灵活地烹煮,情愿红日未升便出发”习惯在雾灰的光线中登山,每日风雨无休、阴晴不论,只想看到那独一无二的人。
认真说来,默然的男人生得并不特别英俊,五官轮廓生硬得有如使刀在石上劈凿而成,眼神则是如修罗恶鬼,但就算是总是冷漠的表情,都不能降低半点她思慕的热度。
也许,在这花花大千世界里,他是唯一只注视她之人,便让她眼里、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她再也不想孤单了……
将近两年来,她天天都一边怀抱着无人知晓的心事,一边翻山越岭。
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一个隐密之处,日已正中,金黄色的光线丝丝洒落在苍翠山林里,照亮了地面上一个天然洞穴旁一座既是轿子又是椅子的奇妙机关。
此洞深不可见底,悬崖陡峭加上全是光滑坚硬的玄武岩,龙家的先祖一见此地,便设置神妙复杂机关,将犯戒之人囚在此处,想要逃月兑井牢,如同登天一般困难。
一身朴实无华衣衫的阿尘放下提篮,抬起女敕绿色袖子抹了抹汗,在明光之中抬起的脸庞,柳眉杏眼瓜子脸,凝脂雪肤菱角嘴,有着惊人的美貌。
一个落单的美人,只身出没在荒山野岭里,除了显得她鲜美异常之外,还透露一股仙灵之气。
阿尘不如小家碧玉温婉可人,也不似大家闺秀落落大方,可她如同敦煌壁上画的飞天,羽衣一拨一撩活生生降下俗世,让见到她的人,无不忘了自己是谁,如置西方极乐。
唯有洞穴里的男人,并不喜悦她的到来。
听见底下隐约有着金属撞击声音,想见到他的心情鼓动着,虽然阿尘心里有百般无奈,还是狠心地拉下第一道机关。
一时间铿锵之声大做,惊飞了林中栖息的五彩鸟儿,随着铁链不断地绞紧,突然一声挫败狂乱的咆哮响彻云霄,阿尘无法捂住双耳,只好任由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耳边爆炸着。
阿尘长睫一摄,粉女敕的唇溢出了轻轻的叹息。她了解那男人经过大风大浪,自尊心高傲,如何受得了经年累月受制于人、无法反抗的侮辱?
但她是奉命前来,得依令行事,他身上的铁链没有绞紧,她不得不去;况且她不会半点武功,若被他反制,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身在龙族,为了龙族,虽然她不想,但她不得不。
直到重新又恢复平静,阿尘方坐上第二道机关缓慢地降下,过了一会儿,她看见岩壁中涌泉的水气在天空中画出一道彩虹,她低下头,和心心念念的人儿四目相对。
岩壁上,一个男人打着赤膊,双手双脚皆被锁炼捆绑,墨黑钢硬的头发用条细麻绳随便扎着,豆大的汗珠沿着被铁链牢牢固定、不得动弹的高大伟岸身体滑落,异于常人的强韧身子上有无数新旧伤痕,肌肉也因为被拉成大字形而紧绷,饱含力量的躯体猛力地扯着钢索。
那让人不安的情况,就好似一头猛虎随时会扑上来一样。
虽知黑色寒钢无坚不摧,阿尘还是不安了一下,因为无端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面无表情,眸光如火炬,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虎眼有如看到猎物,散发杀戮的气息。
但随即那眸光便转冷,只因他发现来人不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龙海儿,而是照料他的人。
这个恐怖的男人,正是烧杀掳掠、无所不为的海上恶贼--海蝎子方元。
两年前的夏天,世人以为方元已死于龙海儿刀下,却没想到他被囚禁在这里,直到降服的那一天,方能重见天日。
说也奇妙,那机关设计的分毫不差,一碰触到土地便停,阿尘低着头提着提篮款步走下,男人强烈的目光让她不自在,她下意识地回避,先逃进小木屋里,为他收拾打扫。
半晌之后,阿尘方又脸上含笑地款款走了出来,来到方元的面前,福了福身。
“阿尘谢过方公子,以后屋子里还是让阿尘为您打理,照料公子的日常起居是阿尘的工作。”
简单的小屋里头,不会无缘无故干净整洁,这自然天险中只有方元一人,当然是出自他之手,阿尘由衷感激地说着。
方元仍旧是不言不语,也许是在战场上的习惯使然,一双明亮的眼睛未曾离开阿尘身上。
“虽然方公子不肯说话,但是阿尘还是感激方公子的心意。阿尘看罐子里的茶叶已经用完了,明天再帮公子带一些来可好?或者,再拿一壶女儿红来?今儿个天气奇热无比,虽然洞穴里头凉快,除了饭菜,阿尘还带了消暑的香薷饮,若觉得身子不爽快,这药饮可以让您舒服一些。”明白方元不会回答,阿尘不以为杵,继续温柔地说道。
正当她在说话之间,男人脸上的汗水还是不停落下,她自然地拿出手巾来为他擦拭,见他表情未改亦不躲避,她便又鼓起勇气。
“方公子可是在习武?阿尘下来之前听到铁链挥动的声音,能将重逾万斤的寒钢舞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哪!龙家力大之人很多,可是在这情况下还能活动自如……”
发现自己月兑口而出不该说的话,阿尘急忙住口,垂下限眸,却没看到方元脸上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惊讶神色。
可是当她再度扬起头来,眼前的男人又是表情漠然。
“明儿个,可否需要再多带点食物过来?”就算知道他不会响应,因为想要听到他的声音,阿尘期待地问道。
但是方元仍是三缄其口,不予理会。七百多个日子以来,总是阿尘一个人这般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