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言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像他,能把缠绵的情意毫不掩饰的说出口,就算她喜欢他、为他心动,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让他知道。指甲陷进手心里,无助的人变成是她。
南昊发觉等待的时间,竟是如此漫长。
回想起先前的一切一切,那确实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而他的宁儿不过是台下看戏的观众,曲终人散尽,那么她的意思是不是交易结束,他和她也该划下句点?
原来不管他如何努力,她也不曾为他心动,她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一切。
“为何不说话?”一股冷自心底泛起,他明白她不说话的原因,因为她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感觉。“你可不可以说一些谎来哄我开心?”握紧的双拳打在床板上,她的无言以对换来他的怒吼,被伤害的心彻底崩溃,大半的发随着垂下的脸散落,遮去他失意的脸庞。
“爱上我,很难吗?”藏在发后的他,悲怜似的问。
“不是这样的……”看着他的愤怒、他的落寞,言宁口拙的想解释,却又无从解释起,她以为他能明白她对他的感觉,那不仅仅是金钱可以买去的感觉。
“宁儿,你好残忍,情愿看我伤心,也不肯施舍一点爱给我……”他苦笑着,努力打直双腿,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她,直到与她并肩。
“你说得对,我是个傻子,今生今世,这个傻子不会再与你纠缠,不会再惹你讨厌,不会再增加你的困扰了!”眼抬也没抬,他带着艰涩的笑意,与她擦身而过;现在,他与她错过,从此以后,就只能是错过。
熟悉的身影从她身边消失,言宁一双盯着破旧墙面的瞳仁,像是没有灵魂的布女圭女圭,平静异常。
马蹄扬长而去的声音,划破屋里的安静,跟着震碎了她的心。
水气蒙上双眼,盘踞眼底的光影好强得不肯落下,在委屈的声音逸出唇畔时,贝齿狠狠咬住凑上来的手背,言宁把所有的酸楚委屈,尽岸滴落的两颗珠泪里,再来便是止不住、断不了的千行泪水。
为何不给她一点时间?给她时间来证明她对他的在乎啊。
爱一个人,就一定要说出口吗?
那她来不及说出口的爱,到底又该怎么办?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走来走去、走来又走去,有个人正对自己方才莽撞的行为懊悔不已。
“你说我现在回去跟她道歉,她会不会理我?”南昊怪自己一时太过冲动,干嘛那么有骨气,什么今生今世不再与她纠缠,把话说得那么绝,这下后悔了,却找不到理由回头去找她。
他哀叹的摇着头,“依她的个性……我看……很难。”思量了会儿,“不管了!”难堪归难堪,他还是决定要回茅屋去找她说清楚,就算待会儿被骂厚脸皮也好、不要脸也罢,他都不想再轻易放弃她。
扫却一脸的阴霾,翻身上马,南昊精神奕奕的拍了拍奔雷,“我知道你也舍不得她,走,一起回去找她。”
拉起缰绳,奔雷的蹄子往前迈不到几步,隐密的林子即传出诡异的声响,南昊警戒心陡起,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趴子。先离开这片林子,引诱敌人到空旷的地方才是最有利的。没有迟疑,两腿用力一夹,奔雷立即没命地往前狂奔。
此刻,五匹灰马分别冲出隐密处,马背上的五名死士接获的命令,即是“赶尽杀绝”,紧追不舍的追着前方的黑驹;六匹追逐的马匆匆越过陡坡,劲捷地穿过杂木丛生的林子。
树影重重,张狂的枝栩一枝又一枝掠过南昊飞纵奔驰的身体,密林两旁,千鸟扶摇惊飞,身后有树枝遭利刀削断的声音,眼看前方有条宽约数尺的溪涧,他手臂一扬拍在马屁上,奔雷前蹄一蹬,人与马齐飞一跃,阳光洒亮,直接映照在人、马贲张健美的雄姿上。
忽然,南昊瞧见伫立在溪涧另一边的人,腾空的身影变得异常缓慢,琥珀色眼愕视着架弓瞄准他的白衣女子。
杯弦被拉响的声音在空中扩散,随着风稍纵即逝,尾端系着羽毛的长箭,越过南昊的侧脸,笔直射中后面追赶上来的其中一人。
啊——
这一声凄厉的惨叫,为这场追逐揭开腥风血雨的序幕。
剩下四名训练有素的死士见状,其中两人仍持刀追上,另外两人则立刻将力横咬在嘴中,未控制缰绳的手掏出腰间的暗器,对准半空中的影子。
于梅花镖飞离死士手中之际,其中一人又中箭落马,同时,数枚镖物嵌入蹄子方落地的黑驹,奔雷后腿一软,前蹄也跟着跪倒,身在马背上的南昊则翻飞了出去。
在危急时分,言宁手中箭无情的引出,支支箭无虚发。
惟独漏失的最后一名冷悍死士,将目标转移到她身上,大灰马一双前蹄扬起,抡起的大刀就停在她头顶,眼看就要一刀将她的脑袋劈成两半,一个巨大身影突然扑跳到灰马背上,南昊从背后将死土捉刀的手臂往后一扯,另一手顺势扭断他的脖子。
跳下灰马,只留下颈骨分离的敌人垂挂在马背上,南昊大步往倒在地上的奔雷走去,脸上的担心不言而喻,当他看见插在马月复上的暗器周围流出了黑色的血时,脑子刹那间空白一片。
暗器上居然有毒……
困难喘气的马儿占满他的眼瞳,他蹒跚的步子想接近却又害怕,直到双膝跪倒在马头前,看着奔雷痛苦的低鸣、挣扎,黑溜的眼正瞅着地,他也只能故作镇静的伸出一双手去抚模它心疼它,就像从前一样。
走过来蹲在他身侧的言宁,同样发现暗器上煨了毒,心一急,她不想放弃救奔雷的命,动手欲拔去梅花镖。
“不要碰它!”在南昊垂着脸,嘶哑出声时,伤心的泪影滴落到气息逐渐没去的马儿上。
怔在身前的手缩了回去,言宁失神盯着马月复上汩汩渗出的血水。
都流出黑血了……就算她的医术再怎么了得,也无法在这种情形下,救回这匹与她有感情的马儿,现下惟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它,和他。
“对不起……我只是不希望它更痛苦。”他为刚才的激动道歉。
“我更怕你痛苦。”与他抬起的伤心眸子对望,到现在,言宁才知道爱一个人,就是不要他伤心。
回到原来的茅屋,捧来水盆,言宁在南昊面前弯膝蹲下,将他一双静静搁置在膝盖上的手拉到水盆里,而他任由她在水中挑去指甲缝纳进的泥土,小心清洗手指上被石头刮伤的细痕。
秋叶如风,一一拂过他们的发项、肩上,最终还是飞落至泥地,无语,默默,成了伤心时最安静的伴侣。
南昊的脑海不断浮现奔雷痛苦的模样,是他害死他的!今天若不是他失败无能,也不会害它死在敌人手中。
千千万万个自责占满地的脑袋,无神的眼移到水面下和她交叠在一起的手,视线变得模模糊糊,神魂飘忽得连自己也捉不住方向,只知有悔恨,也有不甘。
双手被拉离水盆,柔软的布巾将他受伤的手包裹在里头,按在布巾上鲜红的痕迹,重新拉回他陷在哀伤情绪中的神志,盯着她手指上一道道的伤痕,无数的歉疚立时堆起。
“你的手……伤了。”琥珀色眼充满哀恸,想捧住她的手,却硬是压抑住,未敢做出任何动作。
在他徒手埋葬奔雷时,这双雪白的手帮他挖掘,她默默的,什么也没说,埋葬的工作结束,她又忙着照顾他这个伤痛不已的人,依然保有安静的本质,只做不说,样子比他还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