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乐乐敏感的挑挑眉,怎么觉得这充满慌乱及歉疚的语调好生熟悉?好似在哪儿听过,耳熟得让她莫名地心惊胆跳起来……
随著教堂门扉轻轻关上,来者身后刺眼的光线也随之消失,那张过分斯文白净的面容清晰起来,钱乐乐的双瞳也不由自主地瞪大。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主婚人钱丽月,她一脸热切的迎上前。
“杰辟,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忙得分不开身呢。”
“不好意思,临时被紧急会议绊住了。”史杰辟客气的回应,察觉到宾客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又连忙表达歉意,“对不起,因为我的鲁莽导致婚礼中断——”
“不碍事。”钱丽月海派的挥挥手,接著拍了两下手,露出一贯亲切和煦的笑脸,“抱歉打扰到大家,婚礼继续。”
一个转身,她又忙著安置刚到的客人,“阿杰,你跟你的朋友就到那边去观礼好了。”
眼见老妈的指尖直指她的方向,钱乐乐脸色立即刷白,顾不得正要重新进行的婚礼,连忙跳出来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儿?!”指著史杰辟的脸,她一脸不敢相信。
一见到她,史杰辟毫不掩藏欢喜的心情,咧唇一笑,“乐乐,好久——”
“闭嘴!”难怪她觉得声音耳熟,原来是天敌驾到!
“乐乐,别给我闹笑话了!”钱丽月忙板起脸孔制止女儿,“还不给我好好招待阿杰!”
钱乐乐咬了咬下唇,忿忿的瞪了露出笑脸的史杰辟一眼,口气不善:“自己跟上来!”
“好。”史杰辟也不以为意,乖顺的跟上她的脚步。
尾随於史杰辟后头的秘书华夏见状,也只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一点也不意外见到钱乐乐后,上司的脑子会机能全失,听话得像哈巴狗。
阵阵诡异的刺鼻味不断从旁边传来,唤起她记忆最深处的熟悉感。
曾经,这股味道独特得令她著迷、特别得令她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然而此刻……
钱乐乐不悦的蹙了下眉,多期盼知觉感官在这一刻全都丧失功能,这样就不会嗅闻到勾起所有不快回忆的刺鼻消毒水味。
她努努嘴,强忍住满腔不断冒出的丝丝愠火,真想将身旁的男人视为无物,但他身上的消毒水味一再提醒她他的存在。
一想到史杰辟就在身畔,钱乐乐就浑身上下不对劲,连带原先的感动心情都在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郁低落。
“乐乐,你不开心吗?”察觉她的脸色有异,史杰辟悄悄移近她的身畔,小声低问。
钱乐乐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刻意压低声音回道:“看到你,我就不开心!”
他一点也不以为意,“我们好久不见了,看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钱乐乐再狠狠地睨他一眼,受不了的一叹,“你一点都没变。”
烫得笔直的西装、梳理整齐的发型、擦得发亮的皮鞋及飘散周身的消毒水味道,她相信不知内情的人,百分百会断定他是自律甚严的医学人士,但他跟“医学”两个字压根儿扯不上边,纯粹只是他龟毛又机车的性格使然。
史杰辟的双眼注入神采,“对你,我当然没有变。”
钱乐乐翻了个白眼,无言以对。
见她小嘴不悦地高高噘起,史杰辟紧张又不解的追问:“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见到你,我就高兴不起来!”所以识相的就快滚吧!
盯视著她紧绷的小脸,他落寞地应声:“喔……这样啊!”
她脸上嫌恶的表情如此明显,就只有他这个瞎子模不清!
钱乐乐忍住再次翻白眼的冲动,强将注意力从他身上收回。
“旁边没人,旁边的是畜生,无害的畜生罢了……”她低喃自语,不断催眠自己,身边什么都没有,就连那惹人厌的消毒水味都是幻觉。
就在钱乐乐忙著自我催眠之际,如雷的掌声响起,也让她跟著惊醒过来。
原来圣坛前的新人在骚动平静下来后,已依照程序交换了婚戒及最后的誓言之吻,引起与会宾客热烈的掌声与恭贺声。
“天啊……”钱乐乐张口看著被新婚夫婿搂著腰的姊姊,“我竟然错过了交换戒指这么重要的一刻……”
她简直无法置信,整个婚礼的最高潮就是交换婚戒及誓言之吻,为亲眼见证这两项神圣的仪式,她努力说服姊姊及未来姊夫务必要举行西式婚礼,结果……为了一个该死的史杰辟,她错过了最让人感动、期盼的一刻……
“乐乐,你脸色好像不太对。”史杰辟再次注意到她忽青忽白的神色,眉宇间不禁浮现一丝忧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带你去看医生?”
他毫不犹豫的伸手搭上她的肩,却遭钱乐乐无情的拍落。
“你眼睛瞎啦!我哪裏看起来像是需要看医生?!”一个转头,她的双瞳燃起一簇簇火光,“都是你,谁叫你出席婚礼的?你算哪根葱?我们钱家的喜事关你什么事?谁要你鸡婆来赴会?如果你没来,我也不会错过姊姊最幸福美好的一刻——”
钱乐乐的火气还没发泄完,后脑随即让钱丽月赏了记爆栗。
“哎哟!谁打我?”
“你老娘我。”钱丽月斜睨没礼数的女儿一眼,“你这丫头,瞧你说的是人话吗?好歹你跟阿杰夫妻一场,今天欢欢结婚,请他来参加婚礼有什么不对?”
“啊——”钱乐乐双手抱头拚命摇晃。
恶梦!恶梦啊!一失足成千谷恨,再回头已是被贴上“史太大”的标签,不!她要捍卫自己的清白!
“妈,不要提这个!我跟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那时我年幼无知,我眼睛一时瞎了,心也被蒙蔽了,所以才会铸下大——”
“闭嘴!”钱丽月冷静的低喝一声,转头朝史杰辟笑了笑,“阿杰,你也知道乐乐就是这个样,不会介意吧?”
史杰辟脸上浮现斯文浅笑,“妈,我当然不会介意。”
钱乐乐敏感的朝他一瞪眼,拔高嗓音抗议:“姓史的,她是我妈,不是你妈!”
钱丽月将似乎打算把他拆解入月复的女儿给挡下,“阿杰,别理乐乐,谢谢你今天拨空过来参加欢欢的婚礼,今天宾客太多,招待不周,你多多包涵。”
“妈,我们又不是外人,别跟我客气。”
“你这孩子还是一样善解人意。”钱丽月一时开心忘形,未多想的便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当下,史杰辟微笑的面容僵化,发颤的双唇像在忍耐极大痛苦似的紧抿住。
“啊!”发现自己做了什么,钱丽月一脸愧疚,“阿杰,抱歉,我一时忘记了……”
“没……没开系。”史杰辟强忍住浑身冒出的鸡皮疙瘩,努力克制自己的身子不发颤,强扯出笑回应,“这几年……我改变……很多了。”
“是吗?”钱乐乐不相信的轻哼。
为了证明他的改变,史杰辟硬著头皮对钱丽月一笑,然后迅速拉起她的手握了下,又飞快的放开。
“乐乐……你看,我……我是不是有进步了?”他看向钱乐乐,寻求支持。
钱乐乐淡淡的瞟他一眼,随即毫不领情的别过脸。
见状,钱丽月连忙跳出来打圆场,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肘,“乐乐,阿杰就交给你了,记得婚宴十二点准时开桌,你可要带他准时到位。”
“什么?!”钱乐乐无法置信的瞠直眼。
她的亲生母亲怎么可以如此无情的对待她?她光是忍受史杰辟身上的消毒水味就受够了,现在还要负责带他去喝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