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以后你的名字就叫东雪,姓东名雪。替爹办完这件事,要走要留都随你,可千万记住,不要进宫当差,我不希望我唯一的女儿就这样老死在宫里一辈子,外面的天地再怎么孤单,也还是自由的,你要记住,不要让人知道你是大神官的女儿,可以少些麻烦事儿,懂吗?”
“我可以不办这事儿吗?”她实在不太会处理这样复杂的事,也不喜欢面对外头的那些是是非非,因为那些都不是她很懂的事。
“就一次。给自己一个机会。这样,才不会遗憾……”
“我不懂爹在说什么。”
“以后你会懂的……”
她真的会懂吗?
阮东雪跪在阮言朗的墓前,脸上没有泪。
当晚,爹没了气息,她亲自替他念咒祝祷,祈求他一路平安好走,就这样跪上三天三夜,天都下起了雨。
凤熙也在旁陪了她三天。
这三天,他乖巧不已,不会再胡乱对她笑,只是安静地陪着她,还亲自抱她爹入棺,陪着她走了好几里路,看着爹入土为安,那华丽的衣服被土弄脏、被雨打湿,他也都没有抱怨过一个字,连吭都没吭一声,倒是无时无刻不在看顾着她,好像怕她一个不小心就倒下。
可惜,她虽柔弱,心却坚韧无比。
直到现在,这样跪在爹的墓前却不能喊他一声爹,她觉得无力又可笑。
“起来吧,天色要暗了,山路不好走。”凤熙终于出声唤她。
东雪又看了那个墓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脚却一软,踉跄的就要再次跌落在地,是一双大手及时扶住了她——
“小心!”
她看他一眼,这三天来唯一一次很认真的看着,他还是一样俊美无俦,却不再高傲放肆,反而显得温柔无比。
他的脸被雨打湿了,衣服也湿了,那眼瞳里装满了她的眼神,却意外地令人温暖。
她的眼湿了,不过,雨水应该可以掩盖住她的泪。
或许,她真的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地跟着这男人离开这望月村,但,此时此刻,她却也不讨厌这个主意了。
至少,在爹突然离开她之后的这段日子,跟着这男人,让她觉得在这世上的自己不是那么孤单。
“东雪先生,你这样盯着我瞧,会让我觉得害羞的。”凤熙对着她说,被打湿了的脸再度露出迷人的笑。
东雪笑了,在他眼底,真像朵花似的。
又是泪,又是花的,让凤熙屏住气,忘了呼吸。
“不要这样对我笑,东雪先生。”他警告着。这东雪的笑,竟让他心跳得乱七八糟?真是……
东雪看着他,慢慢直起身,当真敛起了笑。“你可以放开我了,凤熙大人。”
大人?干么叫他大人?听了让人有气。
“叫我凤熙。”他霸道地说。“以后,我也唤你东雪吧。”
“可我不爱你喊我东雪。”
他不理她,问:“你要跟我回山寨吗?东雪?我会好好照顾你,边走边休息,保证不会累坏你的。”
他是故意的,偏要唤她东雪。
她越不爱的事,他越会去做吧?算了。
东雪点点头,看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狂喜,那种莫名被在乎的感觉竟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师父答应过你的事,我会替他办好。”她淡淡地说。刻意忽略心中莫名涌上的暖意。
这样,就可以了吧?爹?
全听你的话办了,爹。
如果她的人生非得跟这男人走上一遭不可,那就走吧,这样,如果有什么前情旧债,也就还了吧?
第2章(1)
京城外十里处,有一可媲美皇宫的巍峨建筑,四周青山绿水,坐拥天地之间最灵气之地,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这是皇帝的别宫,却未料是一个视官府官人如草芥的山寨头子之住所。
这山寨头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凤熙。
打从十五岁他亲亲娘亲在宫里过世,他选择再也不当什么鬼皇子之后,这里就是他的住所,平日叫手下们干的事就是去打劫贪官污吏们的马车货物,看似美丽的山寨后头,近几年来的战果可以说是堆了一座山那么高,要啥有啥。
他的日子过得很惬意,每天吃喝玩乐,想练练身手时,他会戴着一副特制的华丽黑眼罩亲自出外打劫,被劫的那些官啊斌的,看到的总是戴着眼罩对着他们笑得很阴柔诡谲的男人,自动自发地给他取了一个封号,叫“笑阎罗”。
这个封号他挺爱,虽然他敢保证那地下的阎罗王绝无他的貌美优雅,但这样的封号代表着他们那些官啊斌的对他的惧怕,这样很好,虽然他没兴趣干那天下的皇,可很有兴趣来干这地下的王。
一向,他都是这般放肆无羁的过日子,无牵无挂,无忧无虑,没想到,因为十三皇叔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就跑进别人的身体里,叫他替他找个真正可以上通下达的巫人来,这样的一个任务,却把一样宝物送到了他面前。
此刻,这个宝物住进了他的寨里,长途跋涉让这个宝物变得有些黯然失色,他只好允他所求,先让他休息个七天七夜之后,再来帮洛皇叔问神问鬼,看有没有法子把十三皇叔的魂给招回来。
本来以为,东雪要求休息七天七夜,只是单单纯纯因为问神问鬼需要许多的体力与能量,所以要好好蓄积,未料,他的休息竟是睡觉,而且一睡不醒,连饭都不用吃一口,现在是怎样?
“不行!这样下去他搞不好会死!”凤熙手上的扇子都快被他摇断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到房里探探比较放心。
才起身,步子都还没跨出去,就听见一旁守着他的小厮品安低低地开了口——
“主子,东雪先生不是说过,这七天七夜里不要任何人去吵他吗?”品安忍不住在旁小小声地提醒主子。
真是的……他连想故意忘掉都不行吗?
凤熙美丽的眸子冷冷地朝品安扫去。这不识相的家伙,吃他的喝他的,结果却是听一个外来者的话,有没有搞错?
“我是任何人吗?品安?我是这里的头儿,难不成我去看谁扰谁还得经过那人的批准吗?”他姿态高傲,摆足主子的谱。
“是,主子。您是不用让谁批准啦……可是,如果惹恼了东雪先生,他不救洛王爷怎么办?洛王爷知道主子那么多底,要真惹恼了洛王爷,跑去揭发主子的底细,宫里头再派人来,那不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主子凤老大的眸子正柔柔地睨过来。
好可怕……
品安抖了一大下,决定从现在开始闭紧嘴,不再说话。
“我只是去看他还活着没有,你倒啰唆得很起劲嘛。”凤熙真要被他气死。不过,这半点没有阻碍他往东雪房里去的步伐。
唉,他的人生真无趣啊,身边就没有一个可以真正了解他的人。
他帮十三叔难不成还是真怕了他到皇上那头揭了他的底吗?啧,真是笨蛋一个!他凤熙如果怕人家告状,还会故意把美丽的山寨盖在离京城只有十里远的地方吗?他凤熙如果真那么贪生怕死,好好的皇子不干,跑到山里头当山寨头子干什么?如果那皇上真要整治他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随便一个烂名目就可以置他于死地了吧?可到现在,十年过去了,他抢官银抢粮抢宫里的货物,那个他名义上的爹可是连问都没问过一句呢。
真是失落呵。
开始几年他玩在兴头上,每天都很乐,期待着官府里有人来找他的碴,没想到一年又一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被抢劫的那些人不知情,只道他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笑阎罗真是神出鬼没,却没想过是那些无能又无胆的官府根本不敢找人来办他,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