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道馆里只有向瀛瀛和魏冬阳两个人,还有一室的草药味,魏冬阳特地为瀛瀛煮了消炎除肿的药草。
药敷在向瀛瀛的脸颊与唇角,不疼,反而清凉舒适无比,让躺在床上的她眉眼之间的紧蹙舒缓了,放松了。
“再敷半个钟头,起来吃药,明天一觉醒来,你就不会疼了,脸部的肿胀也泰半看不出来。”魏冬阳温温地说着,坐在床边陪着她敷药。
向瀛瀛听他终于主动开口跟她说话,梗在喉间大半天的话终忍不住倾泄而出。
“关于下午我不小心说出口的话……全是我一气之下胡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因为……那些话一点意义也没有。”
魏东阳抬眸瞧她,她心虚的红了脸,别开眼,心乱哄哄地跳着。
“你这几天避开我,就是因为这个?”
“我哪有避开你?”有那么明显吗?竟被他给看了出来?
魏冬阳不语,只是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那双透彻的目光看得她心虚,只好不情不愿地招了——
“我知道自己很白痴……拦她别开眼。“我不该爱你,怕自己越陷越深,所以我只能逃得远远地,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勉强自己忘掉你,不要再爱你,可是好难……没看见你,我还是很想你……我没打算让你知道,可是还是白痴的让你知道了,反正,你就当没听到我说的话,不要因为这样就偷偷走掉……至少,等我把你忘得差不多的时候再走,或者,等你恢复记忆了之后再定,可以吗?”
这个傻瓜……
都已经这样了,还担心他失忆而无家可归的事,魏冬阳眸色一软,对她老把自己弄伤的事不再那么生气了。
比起她的坚强与对爱的宽大无私,他这个大男人还真是懦弱得可以了。
他一直努力想把她推到心房之外,克制自己内心对她蠢蠢欲动的想望,却老是破功……
她说爱他的话,让他羞愧。
看她受伤,他会生气、会着慌,就算他嘴里可以不承认自己的在乎,他的心却做不到。
他渴望每天一早醒来能看到她的灿烂笑颜,看她在大厅里虎虎生风地教小朋友们练武。他喜欢她对他那既羞涩纯真又心慌意乱的爱慕,也爱她要求他吻她时的勇敢。而最爱的呢,就是她那明明比他还矮上一颗头,遇到任何事却总是第一个跳出来护卫他的真心。
挣扎再三,却抵不住她那双哀伤眼睛所透露出的失落呵!
“魏,你可以答应我吗?”他久久不说话,让向瀛瀛着慌地伸手抓住他的大手。就算她可以忍受看不见他的日子,但他还没恢复记忆就离开,终究无法让她安心。
魏冬阳欲言又止,满腔悸动只能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现在,如果他告诉她,他也喜欢她,她定是不信的吧?会把他的话自动归类为同情、怜悯之类的,不如就什么都别说了。
大掌反握住她的手,魏冬阳温柔的微笑着。“好,我答应你,不过有一个条件你得做到。”
“什么?”她的小脸有点红,因为他大掌传来的温度。
“不准……再为我受伤了。”看到她流血挂彩,总是让他心惊胆跳,第一次是这样,这回还是这样。
看过多少生老病死,只有这名女子能轻易地牵动他的心。
他不要再看到她为他而受伤了。
再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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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向瀛瀛起了个大早,哈欠打半天,才想到什么似的奔到镜子前面照啊照地,手抚着平滑、微带着黄药色的小脸蛋,惊奇地叫出来。“哇噻,真的看不出来了耶!”
昨天魏不知给她敷了什么神药,今天她不仅神清气爽,血气通畅,还迅速消肿,连唇角的伤都不痛了,比西药的抗生素还要有效。所以说,魏以前真的是医生喽?而且还是中医?!因为到目前为止,她只见过他用药草来治病。
假设他是中医师,又有神奇的医术,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试着查看看最近一个月有没有这一号人物失踪或是被书的新闻,然后再找出他真正的家?还是,她应该报警,让警方协助他找到他的家人及他来自何方?
向瀛瀛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出了神,好半天脑袋一片空白。
魏冬阳出现在盥洗室门边。“想什么想到呆掉了?”
今日清晨有雾,灰蒙蒙的,大地一片湿气,他就这样交叠着双手,从容地杵在门边瞅着她良久,这小妮子却傻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忙不迭从实招来。“我在想是不是该去报警,让警察帮忙找到你的家人。”
魏冬阳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为什么现在才想到要报警?”
“因为我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她咬唇,看着镜子里的他。“你一定希望早一点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家住何方,我却以一大堆借口告诉自己不报警对你比较好,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如果你的家人在找你呢?如果你有妻子、儿子在等着你呢?那么我这么做就太过分了,我——”
“不需要自责,也不必报警,我的记忆会恢复的,应该不用太久。”
她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
魏东阳薄唇淡撇。“你不是说我可能是医生吗?我应该是的,否则我怎么帮人治病?所以,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明白。”
“那不同,我想你学的应该是中医,但是关于失去记忆这种病,应该是西医比较有研究。”没听过中医可以治失忆症的,是她孤陋寡闻吗?
“医学的精髓一以贯之,要将这门学问使得通透,就得相辅相成,不管是中医、西医,只要可以治病,把人救活,它就是我要钻研学习之处。因此,我在治病的时候都是中西医原理并用,哪一种可以医好病人,就用哪一种。”
突然,向瀛瀛转过身来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他说起学医的态度,分明就是想起了过去他在做研究时的所思所想及他的理念。
魏冬阳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该告诉她——他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失忆吗?
当初老医生之所以会诊断他有失忆症状,是因为他的脑部在落海时撞击到石块而产生了血块,才会以此做出这样的判断。
不到底是不是?她抓住他的手猛摇。
“不是,我只是自然而然的就这么把话说出口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本来,他就不打算告诉她这个秘密的。
只是希求可以过着谁都不认识他的平凡日子,安安静静地度过也许是一辈子里最与世无争的生活,所以他才藉这个机会佯装失忆,却没料到这个救了他又收留他的女人会爱上他,而他也越来越在乎她,在乎到根本无法让自己的心恢复到以前的心如止水。
本来,可以悄悄来,再无所牵挂地悄悄走,可情况已经失序了,她对他而言不再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他想告诉她实情,可如果现在他说了,她会当他是骗子,他不说,至少还可以维持现状,然后谎称自己慢慢恢复记忆了。
谁料得到情况会变成这样?欺骗她绝不是他的本意,可现下也只能这样了,他可不想这么快就回到那个令人厌倦的是非圈里,每天在生死交关的情境里与人拔河。
如果可以,他会选择一辈子失忆,忘掉自己的所有过去。
就算跟着这个女人吃泡面过日子,也好过每天应付那些有着吃也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人们却居心不良的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