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不可啊,老爷交代过要……”
“你给我住口!本少爷的事你管得着吗?”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小的不敢,可是少爷,魏先生是老爷子的贵客,老爷子千交代万交代不可对魏先生无礼……”
前方两个人正在努力争吵着。
时机刚好。
魏冬阳微微一笑,脚又往后移了一些,碰上了游艇的最边缘,接着,魏冬阳吸了一大口气,以极轻巧的身法翻身一跃,瞬间没入黑漆漆的汪洋大海中……
十一月的日本,满天红叶。
距离东京市约莫三百公里处的宫城县仙台,万里枫红,美不胜收,背山面海,锯齿状的长长海岸线,是大自然里最迷人的风景。
只是,今日的海滩闲晃之旅有了小小的变数,不,对向瀛瀛来说,这个变数应该是“很大”、“非常大”、“无限大”……
木板搭建而成的小小诊所,是小村子里唯一的医疗单位,虽然这里离东京市不算远,但连东京市区都有贫民窟了,更何况是小小仙台里的一座小小村庄?
小村落的居民大都以捕鱼为生,饿不死,却也富裕不到哪里去,加上日本的高物价、高房价,能有一个窝的人都是经年累月传承下来的祖产,除此之外,多数居民都不太有钱。
从台湾过来定居的向瀛瀛在这里也有一个窝,是租来的,开了一间小道馆,住家和道馆混成一气,只收了六名小孩教课,因为她是台湾人,又是女生,所以道馆的生意并不好,也是吃不饱、饿不死地过日子罢了,可是只要想到她实现了爸爸从小到大的梦想,在日本学正宗合气道,开一间小小道馆,她的心便因此而觉得踏实、安稳。
只是,老天爷似乎看不过二十二岁的她这样闲散安逸的过日子……
难道因为她好心在海边捡了一个受伤的男人回来,就注定要养他一辈子吗?她要养自己的肚子,还要养租来的房子,这样过日子就已经很勉强了,现在竟然还要再多养一个男人?
不……
打死她也不要这么笨,把这个受伤失忆的男人带回家……
绝不……
向瀛瀛再次瞄了一眼门外那个背影看起来伟岸俊挺却又带了点落寞孤单味道的男人,他在看海吗?还是在想他来自哪里?为什么落海?又为什么失忆?他的心情是否就跟那片汪洋大海一样找不到边际?
他一定很难过无助,如果她是他,可能早就抓狂大哭大闹了,可是这个男人看起来却平静得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向瀛瀛摇摇头,想甩掉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同情与莫名的心疼感。
他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犯不着为他感到难过,就是这样!
“带他回家吧,天色晚了,我这里是诊所,可不是收容所,而且,人是你带来的,就要负责带走。”
“长濑医生爷爷,我真的跟这个男人一点关系也没有。”誓死撇清关系,绝不心软。
长濑爷爷笑呵呵地看着一脸苦瓜的向瀛瀛。“你救了他一命,算是他的救命恩人,这样的缘分不是人人可得,况且看他的面相,此人可不是泛泛之辈,也许你会因此改变一生也不一定。”
他认识瀛瀛三年多了,非常清楚这女孩虽然常一副凶巴巴又爱计较的模样,心地却比谁都善良,就算此刻发誓绝不把这个病人带回家,也绝对撑不了几个小时,就会回来气呼呼的把人带走,因为她会良心不安。
面相?这老医生何时成了算命仙了?
“非泛泛之辈有什么用?他失忆了。”她又不能跟他要钱要房子,他连自己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老医生沉吟一会儿,对这年轻人失忆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他只是因为脑部受到撞击而形成小血块,所以暂时忘记了以前的事,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一点一滴想起来了。”
“多快?”
“快的话也许等一不就想起来了。”
她白了老医生一眼。“慢的话咧?”
“也许三个月、半年,或是……”
“一辈子吗?”她帮他说好了。
“应该不会。”这一点,他倒还是有点把握的。
向瀛瀛挑挑眉,两手环胸。“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能带他回家,我是女人,他是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这一生的名节不全让他给毁了?”
嗄?不会吧!她竟然担心这个?
老医生推了推眼镜。“我说瀛瀛啊……”
“干什么?”
“你从小苞父亲练武练到几岁啊?”
“十八啊!”一直到父亲生病去世,她才飞到日本来的。
“那你到日本来学合气道几年了?”
“三年啊!”
长濑老医生点点头,笑了。“所以说打从你出娘胎就一直在练武了对吧?我相信你的武术一定练到了某种境界,才可以开班授徒。”
“当然啊,那又怎样?”
“所以说喽,这小子虽然是个男人,可是看起来斯斯文文一点杀伤力也没有,你虽然是女儿身,却练得一身好武艺,就算是孤男寡女,你也不会有任何损伤的。”说不定有所损伤的还是对方呢!“再说,你的小道馆虽不大,但再怎么说,也比让他流浪街头日晒雨淋来得好,你说对吗?”
对……对他个头啦!
可恶……就知道老爷爷硬要把人塞给她,说那么多五四三干什么?啧,跟老爷爷卢了那么久,她口好渴喔!
“我说最后一次我不要带他回家!我要走了。”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向瀛瀛转身打算走人,一回头,却瞧见那位大帅哥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大帅哥……真的是帅毙了。
他身上的衣服全换过了,上衣是老爷爷款,裤子则是她跟隔壁本田婆婆儿子借的,脚上趿着拖鞋,头发微乱,还缠着一大包纱布,纵使这样,这个男人还是气质高雅、俊秀逼人,站在他面前让人不禁自惭形秽。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得很……
他的鼻子很挺很直很好看,眼睛是深深的褐色,五官深邃、轮廓分明,一看就知道是混血儿,配上那一八○以上的身高、宽阔的双肩,活月兑月兑就像是从电影画面中走出来的明星。
在她看他的同时,魏冬阳也打量着这个女孩。
她头发削短,像个小男生似的,微鬈的发丝被海风吹得凌乱,双眼晶灿有神,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迷人的天真与直率,微翘的双唇透露出不轻易认输的性子,望着他的眼底则带着淡淡的愧疚与抱歉。
看来,他造成她的困扰了。
“你不必管我,快回家吧,夜深了。”魏冬阳对她温柔一笑。“还有,谢谢你救了我,有朝一日,我会报答你的。”
向瀛瀛瞅着他,因为他这样温柔的对她说话,她更内疚了。
“不跟我回家……你有地方去?”明知故问,答案当然是没有啊,唉,她究竟在干什么?
他看见她眼底的挣扎,体贴地安抚道;“大海都能把我载到这里而平安无事,不是吗?你不必担心我。”
是啊是啊,说的比唱的好听。说话那么有哲理,难道就可以变出一张床来睡觉?
“你还没回答我,你要到哪里去?”走到他旁边杵着,向瀛瀛得仰起小脸才能看他。
魏冬阳无言,总不能回答她他要露天而眠吧?
向瀛瀛回眸瞪着老医生。“你们这些日本人真的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老医生笑眯眯,伸手擦汗。“谁说没有?以后你带他来治病换药不收费,够意思了吧?”
敝了,现在是秋天耶,被这小妮子一瞪,全身着火似的热。好吧,他是汗颜,丢日本人的脸,但总之,他开的是诊所,不是收容所,绝对不能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