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忽然想起问他的名字了?“裴嘉烈。”
“裴……这个名字好熟哦,”邱女士思索,“怎么跟天行集团的总裁只差一个字?”
“呵,”他只得苦笑承认,“伯母,他是我大哥。”
“你就是天行集团的二公子?”邱女士一张嘴惊愕得怎么也阖不拢,“你怎么这副又脏又臭的模样?”
“这些天都待在医院里,不知道小婷的身体怎么样了,一直不敢离开……”他有点不好意思。
“天啊,好痴情哦!我女儿碰上了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不知珍惜,还提出要分手?”
呃?刚才还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为何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赞赏起他来了?
“伯母,既然您来了,有人照顾小婷,我就先回去了……”
“不,不许走!”她大力拦住他。
“伯母?”裴嘉烈露出诧异的眼神。
“裴公子,如果你还在介意什么私生女的事,那你就可以省省了,”邱女士笑嘻嘻地讨好道:“实话告诉你吧,小桐的的确确是我亲生的女儿,你被予婷那丫头给骗了。”
“怎么可能?”一道闪电雷鸣划过他的脑海,把他震住了,“予婷明明亲口对我说……”
“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撒那个弥天大谎,但我知道撒谎的时候心里也一定不好受,”邱女士拍拍他的肩,“裴公子,你是不是还在怀疑,觉得四十六岁的老太婆生小孩子是不可能的事?”
“呃……”这的确太不可思议了,很难让人不怀疑。
“但在医学上,不可否认有这种可能,对吧?”
“可在现实中的确很少见……”
“但我们家恰巧就碰上了,一开始我也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有点为老不尊,不过予婷说,小桐是上天赐给我们家的礼物,打掉她太可惜了,所以我就厚著脸皮把她生下来了。裴公子,你现在大可不必担心小桐的父亲会跟你抢女朋友了,呵呵,因为我会管住自己的老公的。”
未来丈母娘的这一番话,真是石破天惊,叫他又惊又喜,哭笑不得。
她作了个恶梦,醒来时热汗涔涔,想放声大叫,喉咙却像堵住了似的,什么也叫不出来。
“小婷,怎么了?”
有人在耳边轻轻唤她的名字,用冰镇的毛巾擦拭她的额前,体贴温存的。
视线渐渐清晰,邱予婷看到了坐在床前的男子,看到了那张她舍不得的俊颜。
“你怎么还在这儿?”她虚弱地问。
已经躺在医院两三天了,她以为,他早已转身而去。
此刻,他的头发凌乱、胡碴丛生的模样让她好吃惊,不过,他却在对她微笑,双目炯炯的。
“我走了,谁来照顾你?”他反问。
“当然……当然有嘉德照顾我。”
“还想骗我?”裴嘉烈没有生气,只是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心谎话说多了,会变成猪鼻子。”
“你……”邱予婷怔愣,“什么……什么谎话?”
“你说的谎话呀!”
“我哪有!”她抵死不承认。
“伯母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不要再装了,小桐明明就是你亲妹妹。”他叹了口气,仿佛对待一个无可奈何的顽童。
“我妈妈她……她回来了?”待在日本乐不思蜀的董太太,怎么忽然跑回来了?破坏了她的完美计划。
“听说是小桐打电话告诉她你住院了,所以她就焦急地赶回来了。
“为什么要骗我?”他捧起她的脸庞,让她不得不面对他,“还撒了个那个荒唐的弥天大谎!”
“我只是……”她垂眸,“只是想找个理由跟你分手而已。”
“找个理由跟我分手?”他挑挑眉,“意思就是说,其实你跟我分手并没有充足的理由,对不对?否则为什么要‘找’?
“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不爱我了,”他断定道,“你现在的脸好红,你的心跳得好快──我触碰你的时候,你不是没有感觉的。”
“我……”她咬著嘴唇,豆大的泪珠霎时滴落下来。
“到底是为了什么?”裴嘉烈拥她入怀,像哄一个孩子似的拍著她的背,“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说患了癌症?”
她不禁被他逗得忍俊不住,但心中的难过仍梗塞著心口,又酸又疼,“我……我只是不想跟嘉德的弟弟谈恋爱。”
“你知道了?”他一惊。
“我早就知道了。”
“呵呵,糟糕,本想主动坦白,却被你先一步识破了,”他戏谑道,“看来想求得你的原谅不会容易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想跟你分手,并不是因为生你的气。”她正色凝视他。
“那么你是怕我这个说谎成性的人会骗你?”
“我知道你对我很真心。”邱予婷低头轻轻道。
“那还有什么问题?”他一把搂她入怀,“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
“因为……你是嘉德的弟弟。”
“该死!又是这个烂理由!”他骂,“我听不懂。”
“嘉烈,你懂的,”她轻轻地抚模他的脸,“你仔细想想,就会懂了。这个理由看似一个,其实包含了很多很多阻碍……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无视这些阻碍。”
“我不管!我不管!”他像小孩那样耍赖,抱著她不放,“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嘉烈,求你了……”她偎著他的胸口,沙哑地说:“我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回笑容,我再也不想回忆起从前的事,再也不想跟你们裴家发生什么关系了……如果你想让我快乐,就放过我吧。”
她求他,相爱以来第一次郑重地求他……居然是为了要他跟她分手?
呵呵,真是讽刺。
难道,他们的爱情真是一个负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虽然她是他大哥的女朋友,虽然她一开始离他那样遥远,需要他跋山涉水地追求,但他从没有想过要放手……不料,这执著的爱情居然害了她?
“嘉烈,你……你怎么了?”她看他定定的没有言语,担心地问。
“没什么,”过了好久,他才涩涩笑道:“我看那束花好像有点枯萎,得在瓶子里加些水才行……你等我一下。”
裴嘉烈急匆匆地抓起那只玻璃瓶子,冲进洗手间。
再慢一点,就怕自己真会掉泪来……呵,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说明他对她的爱,比他想像中的可能多得多,多到深不见底。
既然他爱她,有什么不能答应她的呢?既然不能给她快乐,就应该放开手,让她自己找回自己的快乐,不要再继续束缚她。
可他就是这样舍不得,一想到“分手”二字,就心痛如绞。
他狠狠地咬著唇,对著哗哗的水声和即将枯萎的玫瑰,好似自己哭不出来的泪水,哗哗地落下来。
已经好久没回家了,自从与她相爱,日日在那栋小鲍寓里出双入对,这座宅子对他而言,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没想到,又回到了这儿。庭院的花草没有变,宅子却变得异常寂静,似乎连风的声音都可以听得见。
裴嘉烈颓废地坐在台阶上,微眯双眼,感受夕阳一寸一寸从树梢上落下,光辉渐失。
忽然,他听见一阵脚步声轻轻传来,直到贴近他的身旁,声音才戛然停止。
“谁?”
他猛地一睁眼,看见大哥正俯视著他微笑。
“你总算回家了。”裴嘉德说。
“像我们这种娶不到老婆的人,除了家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他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