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曲施施故意一松手,她那个假装拚命挣扎的奸诈姊姊便如闪电般窜出门去。
“安安--”殷飞龙伤痛地大叫,也如闪电般奔入夜色里。
“嫂……嫂子……”众土匪在情急之中,总算喊出了这难能可贵的一声。
农舍低小,幽静清爽。竹篱外,两三株花枝树蔓舒展,招蜂引蝶,在风中摇摆。
一辆马车停在附近,赶车的男子回头问道:“安安,是这儿吗?”
车帘掀起,少妇模样的女子露出脸庞朝外望了一眼,才点点头,“是这儿,不会有错。”
殷飞龙拴好马匹,小心翼翼地将新婚妻子扶下车,担忧地道:“还是我一个人进去就好,妳在车上歇息,这日头太大了,我怕晒着妳跟孩子。”
“既然来了,我想看看。”她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拗不过倔强的妻子,他只得牵着她的手,缓缓走向那间低矮的农舍。
一只母鸡咯咯叫地在草地上散步,彷佛帮他们引路一般,钻过篱笆,来到一个十岁大的男孩身边。
男孩就坐在这农舍的院子里,玩着皮球。听到鸡叫,顺手模了模那毛绒绒的鸡头,笑道:“大花,你不要到处乱走哦,否则坏人会捉了你去炖汤。”
他似乎是一个文静的男孩,玩皮球的时候并不像别人那样又跑又跳,只乖乖地坐着,用手轻轻地拍。
殷飞龙注意到他那双眼睛一直闭着,好像很害怕阳光似的从不睁开。
“他是瞎子。”曲安安悄声地说。
“瞎子?”他不由得愕然。
“并非天生残疾。”
“是疾病所致?”
“不,”她无限同情地摇了摇头,“是他的娘亲……将他的眼珠子挖掉了。”
“什么?!”闻听此言,他紧握双拳,几乎要冲动地飞身上前,“那歹毒的妇人现在何处?在不在这座农舍里?”
“歹毒?如果你这么想,就太冤枉那位娘亲了,她是为了保全儿子的性命,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为何?”这话让他心里再一次的震动。
“当年雪沁山庄庄王来自西域,听说双眼与我们平常人不同,是蓝色的,偏偏他这个小妾所生的儿子像极了他,眼睛也是蓝色的。雪沁山庄遭到血洗之后,『飞鸠子』害怕山庄后人将来会寻仇报复,便一直在寻找这个遗孤,企图斩草除根;那小妾带着儿子东躲西藏,不得已,才将孩子的双目挖掉,以防仇人寻到他们的踪影,遭遇不测。”
“那么这孩子如今居住在此的事已经被江湖上的人知道了,岂不是会有危险?咱们得帮他换个地方。”
“放心吧,如今江湖上知道此地的,也不过只有我们一家人而已。”曲安安徽微地笑道。
“二妹的那个朋友……那个『包打听』,既然可以将此消息透露给我们,也可以把消息卖给『飞鸠子』。”
“呵呵,他们已经搬过家了,这儿就是我替他们找的住所,外人不会知晓的。”微笑变成得意的大笑。
“鬼灵精的丫头!”殴飞龙终于释然地抚了抚她的发,“为何不早说?害我白操心。”
“夫君……”曲安安换了个正经脸色,“咱们可以把『那东西』拿出来了。”
“嗯。”他点了点头,动手解开随身的包袱。
“等一等,”小手犹豫了一会儿,按住了他的大掌,“夫君,你要想清楚了,这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真的就这样物归原主?说真的,我有点舍不得。”
“虽然这是一件宝贝,可留在身边也是个祸害。”他轻松自在地道,“反正咱们也不缺银子,用不着为了它整日提心吊胆的,将它物归原主,一来了却我多年的心愿,二来也可以省去麻烦。”
“呵呵--”她忽然忍俊不住。
“妳笑什么?”他诧异问。
“上次,就是我误会你的那一次,你说要去城里寻一个重要的人,那人就是这个孩子吧?”
他默认地点头。
“想起从前没遇见你之时,曾听闻黑禹山山寨寨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谁料你私下却是一副慈悲心肠。”
“身为山大王,自然要装出凶狠的样子,否则非但手下人不服,在江湖上也会被人瞧不起……其实我还满善良的。”他不好意思地说。
“好,夫唱妇随,”她笑得捂住肚子,“我也决定善良一些。”
说着,她亲手接过那包袱,靠近那个男孩子。
“小弟弟,在玩球呀?”她蹲子,和蔼可亲地道。
“唔?”男孩思索片刻,随后满脸惊喜,“我认得妳的声音,妳就是那天帮我们搬家的大姊姊!”
“呵,这孩子聪明,长大以后会有出息。”她点头赞道。
“娘--”男孩立刻回头,朝屋内大喊一声,“那个漂亮的姊姊来了!”
“嘿,你怎么知道我长得漂亮?”
“是我娘说的,”小手就近抓住她的裙襬,“姊姊今晚在这儿吃饭吧,我娘煮的南瓜饭可好吃了。”
“好,”她假装答应他,“不过吃饭之前,我们先来玩球。”
“姊姊也喜欢玩球呀?我娘说只有男孩子才玩球。”
“姊姊不仅喜欢玩球,还特意为你买了一个新的球!不过,这个球跟你手上的那个有点不同哦。”
“怎么不同?”他好奇地期待着。
“这个球……比较重,模上去有点滑。”
她沉默一会儿,而后下定决心似的将包袱一解,雪玲珑便被她郑重地捧了出来,彷佛一轮洁白的明月,她小心翼翼地搁在男孩子手上。
“咦?”男孩模了两下,开怀大笑,“这个球好奇怪,像块光滑的大石头。”
“可不是吗,”曲安安也笑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娘--”男孩子又朝屋里喊了一声,“漂亮姊姊送了我一个新的球!”
“知道了,”屋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娘在厨房忙着呢,你先帮我招呼一下大姊姊,娘一会儿就出来!”
“记住了,”她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那球一眼,拍拍男孩的肩,嘱咐道:“姊姊送你的这件礼物,不要弄丢了。”
“不会的!”他兴奋地把那“光滑的大石头”抱在怀里,大声保证。
放心地点了点头,曲安安朝殷飞龙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他们离开农舍时,听见男孩一边费力地拍着那弹力不够的“球”,一边唱着歌谣。
那颗价值连城,让无数人你抢我夺,费尽心思连性命也不顾的雪玲珑,到了一个天真的男孩手中,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玩具而已。
曲安安狠狠地抓着妹子衣领,把她扔进房里,喀嚓一下将房门锁紧。
“呵呵,姊,妳这个样子好恐怖哦!”曲施施死到临头仍旧嘻皮笑脸。
“我没把妳杀死算是客气的了!”她扠着腰高声怒吼。
“请问,妳可爱的妹子做错了什么事?”曲施施故作无辜。
“妳还好意思问?妳点了我的穴道,把我装在棺材里不算,还剪了我的头发,谎称我怀孕!”每天早晨,面对镜子梳妆之时,看到自己鸟尾巴似的短发,她就不由得悲从中来,双泪欲流,“妳说,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姊,我都是为了妳好啊!”曲施施拒不认错。
“为了我好?”
“对呀!妳想一想,如果没有我的那些手段,姊夫能这么快原谅妳吗?”
“你姊夫那样爱我,怎么可能不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