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掌柜,妳这是要去哪里?”他吃惊地问。
“殷寨主早呀!”曲安安容光焕发,笑如晨曦,“我要去买菜。店里这么多男人,我得去多买一些。”
“这些事不是有小厮打理吗?”
“买菜一向由我亲自负责,小厮怎么信得过?一来他们不够细心,二来……嘻嘻,怕他们私吞我的菜钱。”
“妳真的不明白吗?”殷飞龙蹙起眉。
“明白什么?”
“妳难道不知道今天是办那件事的日子?”
“喔,原来你是说那件事呀,”曲安安拂拂发,“没错,错过了今天,等桥修好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那妳还出去?”
“我已经把事情全权交给我妹子负责了,所以我在不在场都没有关系。”
“什么?”殷飞龙难以置信,“曲掌柜下亲自坐阵吗?”
“我妹子比我聪明,哪用得着我在一旁监督呀?”
车轮子咕辘辕地转,她推着它,无牵无挂地往前走。
“等等!”不对劲,肯定有什么不对劲!莫非这诡计多端的女人在耍什么花招?殷飞龙满月复狐疑地急忙上前拦住她,“曲掌柜要去哪里买菜?”
“南边的城里呀!北边的桥虽然被冲垮了,可不妨凝我到南边去吧?对了,烦请殷寨主帮我转告施施一声,就说我买完菜还要顺便到城里逛逛,晚上才会回来。”
“晚上才会回来?!”他不由得叫了起来。
“怎么了?”曲安安很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吃惊。
“我……”殷飞龙咬住嘴唇片刻,忽然道:“我跟妳一起去!”
要防止一个人耍花招,最好的办法就是时时刻刻盯着她。
“什么?”她连连摇头,“怎么能烦劳寨主您呢?”
“没什么烦劳不烦劳的,妳一个弱女子推着这么大一辆车,我看了很不忍心,想帮帮妳。”他顺手扶住了那辆车。
“殷寨主不需要留下来监督吗?”
“放心,我手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魏子也比我机灵,有他帮助施施姑娘,我很放心。”
“好,那就劳您陪我到城里跑一趟了。”她还是那副笑咪咪的表情,看不出这笑容是真诚还是虚假。
两人一同推着车子前行,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客套话,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南边的君州城中。
殷飞龙清了清嗓子道:“人家都到乡下买菜,既新鲜又便宜,曲掌柜为何反其道而行,跑到城里来买?”
“咱们乡下种的菜虽然新鲜,但吃来吃去就那几样,早就腻了,”曲安安不疾不徐地答道,“我想到城里来瞧瞧有什么没尝过的,毕竟这儿南来北往的贩子多。”
说着,她忽然停下,将车靠在一座庭院的墙外。
“不是要去买菜吗?这又是做什么?”殷飞龙问道。
“我先进去见个人,烦您在这儿等一等。”她径自迈进那院门,“或者,您要跟我进来坐坐也成。”
他当然选择步步紧跟,不让她有离开自己视线的机会。
这座庭院十分清新雅致,若说是私宅,没道理能让人这样随随便便地进出,若说是商家,又不见牌匾……殷飞龙好奇地四下张望,发现绿丛旁边有一个胖胖的女人在整理花草。
“哟,曲家大姑娘来了!”看见曲安安,那女人连忙迎了上来,“妳订的荷包绣好了,正想差人给妳送到府上呢!”
“麻烦李大娘连夜赶工,真是不好意思。”她欠了欠身。
“不费什么事,妳以后若有急用,只管差人来订,别说一夜了,就是一个时辰我也给妳赶出来!”
荷包?殷飞龙蹙了蹙眉--看来,这里是一个私人开的绣坊,但不知曲安安为何急着订做一个荷包?
“这位是……”李大娘忽然抬起头看到了他。
“嘿,这是我叔叔,陪我到城里来买菜的。”曲安安笑着答。
“叔叔?”殷飞龙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眼睛--他有那么老吗?
“原来是曲家叔叔!”李大娘朝他行了个礼,端详他的相貌,惊叹道:“曲大姑娘,妳这叔叔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呀!老身我这辈子见识过的男人也算不少,可像曲家叔叔这样英俊威武的,还真没见过!不知叔叔可娶亲了?”
“怎么?李大娘您要给他作媒?”曲安安忍俊不住。
“对对对,”她连连点头,“如果曲家叔叔仍是独身……”
“我在老家已有娘子了。”殷飞龙连忙打断她的话。
“叔叔已经有婶婶了?”曲安安惊异地一回眸,“我怎么没听说过?”
“只是订了亲,还没有娶进门,”他不知她是存心捣乱,还是一时贪玩,便丢给她一个眼色,“妳一个小孩子家,我会把这种事告诉妳吗?妳不要胡乱搅和了。”
“看来是真的,只是长辈们没告诉我而已。”她故作无奈地朝李大娘摊了摊手。
“哎呀,那可惜了,”李大娘摇头叹息,“不过不要紧,叔叔订亲了,侄女还没订吧?”
“我?!”这回轮到曲安安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惶恐。
“对呀对呀,”李大娘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劝道,“曲大姑娘,妳年纪也不小了,该替自己的终身幸福打算一下。有好几户不错的人家托我作媒呢,如果妳看着中意……”
“不不不,”她急忙摆手,“我要照顾妹妹,暂时不考虑成家。”
“瞧姑娘妳这话说的,好像有妹妹的人都不能成家了似的,当心妳那个妹妹听了会伤心。”
“对对对,”殷飞龙先前受了曲安安调侃,这会儿逮住机会以牙还牙,在旁边搧风点火地道,“她那两个妹子早就催她出嫁了--姊姊嫁人,才能轮到妹妹呀,对吧?唉,只是我这大侄女生性害羞,不敢谈及亲事,上无父母替她作主,下无兄弟替她撑腰,以致终身大事延误至今……李大娘妳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不妨给我家侄女介绍介绍。”
曲安安霎时满脸通红,默不作声。
“远的不说,眼前就有一家合适的。”李大娘只当她害羞,继续聒噪。
“哦?怎么合适?”殷飞龙与对方一唱一和。
“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汪举人,前年丧妻,一直没有续弦,最近他家里人不忍他孤独伤心,便托我找个好人家的姑娘。”
“哎呀,是丧妻的?这个好像不太好吧,虽然我家大侄女出身贫寒,但……”他故作犹豫:
“给人家做续弦的确不太好,但对方是举人呀!而且温文尔雅、博学多才、家境殷实、尚无子嗣……他父母说了,只要姑娘身家清白,就算穷一些也没关系,一娶进门就当正牌的举人太太,掌管家中一切!”
“就怕他对亡妻念念不忘,怠慢了我家侄女……”
“曲家叔叔,你也是男人,知道男人是最最喜新厌旧的,那汪举人对亡妻所谓的怀念不过是吟吟诗、洒洒泪什么的,一回头看见了如花似玉的新娘子,哪还颅得了怀念一个死人?我们曲家大姑娘生得如此标致,还怕他不动心?”
“如此说来,这桩婚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殷飞龙“严肃地”点了点头,转身换了不为人知的嘻笑表情,看着曲安安,“妳说呢,大侄女?”
曲安安此刻脸上的表情奇怪极了,由先前的绯红,忽而转为铁青,现在又变成骇人的苍白。
良久、良久,她才勉强地笑了笑,轻声对李大娘道:“那这事就劳烦您费心了……”
“哎呀,这么说妳是同意了?”李大娘一拍手,“我这就去告诉汪家!曲姑娘妳可愿意与对方见上一面?说句实话,他家娶媳妇,不看别的,就是在意对方的相貌……”